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木心《从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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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不曾怀疑——她对他,像飞蛾对火。燃烧片刻,刹那永恒。
可怎么办,这一生,认定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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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人临死前,眼前会如同走马灯一般,缓缓放过自己的一生……
也许因为她有两个人生,所以前世的画面,早就淡了。而今生的经历,也短暂得,不足以激起脑海里的回忆。
她很后悔。
她不该告白。
她把他的人生搅乱,然后不负责任地离开,尽管她自己想想,也同样心痛得不能呼吸,但比起她的痛……
更痛的,是他啊。
生离死别,不管她有再多遗憾,可承受疼痛的,从来是留下的那个啊……
她想起今生,慢慢,想起前世。
有人说她傻。
他们说她卑微。
是傻啊,心明明是自己的,干嘛不管住它呢?她明明是自信又骄傲的人啊,为什么在他面前,要收敛所有锋芒,安静成一个乖巧的影子呢?
他们,能体验她万分之一的痛苦么?
她为什么不为自己考虑,她为什么要把一切事情都替他考虑好呢?她为什么怕他皱一下眉,怕他受一点伤,她为什么宽容大方,乖巧懂事到——根本不像在恋爱呢?她为什么把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却把他捧在心尖上呢?
为什么?
为什么?
所以她傻,她活该痛,她就活该让他的冷漠刺伤,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活该?
她慢慢地,看到前世。
她看到那个女孩,带着一道贯穿整个面部的伤疤,在所有人的嘲笑中,出人意料地被选中,贴身照顾盛世的总裁。
她第一次见他,紧张得手指攥起,紧紧绞着衣角,自卑都沉淀在了心底。
他那么耀眼,让她无法抬头直视过去,只听到他清冷好听的声音,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她,不带一丝情绪。
她知道,他很冷,所以,仿佛对任何事情,都不会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可她还是感激。
他对她和对别人没有一点不同,最开始,这种态度,并不会让她悲伤。
她只觉得,她在他眼中,没有特别之处,也因此,不会不屑,不会鄙夷。
所以,喜欢。
从浅浅的喜欢,到深深的喜欢。
直到,深入骨髓。
直到,来生。
她甘愿傻,一傻到底。
她甘愿卑微,卑微到尘埃里。
就是这么……没出息。
悲惨的生活没有把她压垮,反而为她磨炼了坚硬的棱角,让她有足够的能力,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悲伤。
重生以来,顺风顺水。
但那些强大而自信的外表下,谁知道一个女孩子强撑的内心?
如果可以无忧无虑,谁会愿意费尽心思,把自己磨炼得无懈可击?
多少次幻想过,如果她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她,那么,她就可以躲在他怀里,也许此生,再不用那么疲惫。
她一见他就笑,那些微小的靠近,足够让她脸红心跳,声如擂鼓。
那是一只飞蛾的宿命。
若不扑火,何以成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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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葱茏。
她好像躺在一棵树上,仰头看着阳光,透过枝丫洒下,晕染朦胧的光斑。
身体很轻。
轻到她不过微微动了下,然后就一不小心,猛然从树上一头栽下。
哈?
她睁大眼睛,刚刚准备好承受生命无法承受之痛,可是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气球一样,晃悠着飘了起来。
?!
她呆呆地飘了一下,低头看去——看到自己的身体,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脑仁一疼,她哆嗦着想起来了,作为一个一直想上天的小仙女……
她好像真的上天了。
洛神呢?
她这副样子又是……
她感觉脑袋涨涨的难受,心口的伤却似乎痊愈了一样,没有丝毫感觉。
她哆嗦着,想到那个时候,洛神眼神里的荒凉……心脏才隐隐疼了起来。
她急得想哭,想快点去找到他,努力试了几下,才晃晃悠悠地踩在了地面上,然而下一秒——她就又僵住了。
搞什么?!
她完全,感受不到地面的触觉……
所以,真的成了……一只鬼?
一只鬼?!
迷糊又僵硬的少女呆呆站着,愣愣地想,好在挂掉的时候,没穿白裙子?
不然,可不是女鬼的标配么……
会不会吓到洛神?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迷茫极了。
不是死掉了么,她为什么……变成了鬼?虽然潜意识里很庆幸,可以再见到洛神,可以继续存在于这个世间……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哪里,洛神又在哪儿呢?
前世,他对她脸上的疤视而不见,可现在,她真不敢确定,如果她这么飘到他的面前,他……还会面无表情么……
但她总要去看看他……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觉得手上有什么在随风微动,痒痒的。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过去,却看到白皙的手指上,一条红线正松松地缠绕着,另一端垂下,在草地上隐隐约约,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视线看不到尽头。
她呆呆盯着那条红线,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
另一端,难道是他?
她不由迈开了步子。
然而随着身体的动作,她就又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直到如今,沐暮才深刻地觉得,重力对人类有多重要。
她飘飘荡荡好几次,才终于好像掌握了点技巧,小心翼翼地迈动脚步,一步一挪,以蜗牛般的速度向前走去。
这是个很大的花园,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花园中央那颗参天大树上。
那树长得遮天蔽日,洒下一地阴凉,恐怕至少生长了超过百年时光。
她艰难地往前挪动,几个小时后,终于对鬼的生活方式又熟悉了一点……可以开始借助身体的力气,向前飘……
她从上午飘到下午,从下午飘到晚上,穿过偌大的花园,走过两条小溪,终于在月亮挂上天空的时候,看到了一座童话般的巨大城堡,而那条红线,就从沿着城堡的围墙,蜿蜒向上。
她知道这座城堡。
报纸上经常刊登它的照片。
它是联邦的……
皇族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