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有些无措。
她慢慢地,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想要和江寒拉开距离。但江寒却早有防备,她才刚刚抬起脚,他的大手就放在了她的肩上,手劲很大,生怕她逃跑的样子。
他的眼角笑意明显,看向言九的眼神十分宠溺:“想去哪?”
他低头望着她,语调低沉,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言九的心,丢人的开始狂跳。
她支吾了半天,想编出个由头来,可想来想去却发现,此刻她所有能想到的理由,江寒一听便会知晓是谎话。
十年的朝夕相处,他们都太了解彼此。
言九注视着他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们...是不是离的太近了?”
她虽然个子不矮,但如今毕竟还不到十四岁,挺直了腰杆也只达到江寒的胸膛。
她靠他这般近,刚好也能听清他的心跳声。
不疾不徐,铿锵有力。
平白显的她更加没用了。
言九有些不服气,以往都是她追着他躲,怎么反倒关系确定之后,她却有点想躲了?
归根结底,还是那天她太冲动了!
她其实一点都没准备好要和江寒的关系更进一步。
可是她也没料到,江寒怎么就答应了她呢?明明以往每次她想靠近他的时候,都是被他毫不留情的训斥一顿的!
言九眼里忽地滑过一丝异色,难道江大哥一直在欲擒故纵?
她眯起眼睛,怀疑的看向江寒。
不过江寒对她忽然之间的转变只觉得好笑,手指一个爆栗敲在她的额头上,“瞎想什么呢?”
言九哎呦一声,抬手去揉额头:“你和二哥都这么爱敲我的头,早晚有一天被你们敲笨!”
见她这副哀怨模样,江寒忍俊不已,道:“笨就笨些,我不嫌弃。”
言九:“......”什么鬼?不是应该霸道的去找二哥算账吗?并且威胁警告他以后不准再折扇敲我?
言九一口闷气憋在了心里,江大哥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言九看向江寒的眼神越发复杂,不禁问道:“江大哥,我有个事情想向你确认一下。”
江寒笑意不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
言九踮起了脚尖,眼睛里带着寒光,阴测测的问道:“江大哥不是一直嫌弃我靠近你吗,为什么那天晚上你却一反常态?是不是有阴谋?”
言九当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盘踞了心头,根本没想过其他可能。可这一天下来,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这番话说的威胁意味十足。
可因她和江寒的身高的确有些差距,哪怕踮起了脚尖也只达到了他的下巴处,不但没有带给江寒一丝压迫感,反而还让他觉得言九越发小鸟依人了。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言九的额头,轻声道:“哪里有什么阴谋,不过是刚好看清了我的心。”
言九一怔,浑身打了个激灵,一把推开江寒,面色绯红道:“太、太肉麻了!”
江寒大笑,摇头道:“你呀你,是你问了我才说的,你倒还嫌弃起来了。”
两人说着话,时光流逝的飞快。
眨眼间,天边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散在空中。
天,开始泛起清清冷冷的灰色。
李逢玉侧身躺在床榻上,却根本没有丝毫睡意,眼睛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她盯着墙壁,双手越攥越紧...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觉醒来,得到不是家人的安慰而是他们都已经死去的噩耗?
为什么?
为什么她在这里尝受痛失所有的痛苦,他们却还在欢声笑语?
为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祖父一心为民,父亲两袖清风,她们李家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用力的握紧了棉被,死死咬住牙,才勉强忍住不让自己出声埋怨苍天不公。
爹爹,娘亲,祖父...
李逢玉眼前突然一片迷蒙,眼泪无声落在枕头上。
......
言九平静了心绪,忽地低低叹了口气,问道:“江大哥,逢玉的事该怎么办?刑部侍郎许大人...真的是害了李尚书一家的凶手?”
江寒也敛去面上笑意,正色道:“许大人在圣上面前亲口承认的。今日下午圣上已经下了旨意,许大人将在本月二十八于午门斩首示众。”
言九惊讶道:“这么快?许大人可是刑部侍郎?”
江寒沉声道:“圣上已经下了决心,不容更改。”
言下之意,即是圣上已经不想再追究下去,不管许致远身后还有没有人,他都不打算再查。
宣宝帝其实很清楚,如果顺着许致远这条线查下去,到时候势必会牵扯出朝中大半的官员。
到时候该怎么办?
难道要把这些官员都革职斩首不成?
那魏国的江山还怎么治理?
所以既然许致远亲口承认了,而且还很识趣的没有攀咬其他人,那么处死他,便是最好的选择。
言九当然能想明白这一层道理。
她不由感叹,曾经的一代明君——恐将一去不复返。
“依江大哥所见,这位许侍郎死的无辜吗?”
江寒沉思,须臾才道:“不提其他,在李尚书的死上,他算不得无辜。”虽然最终李尚书不是死在许致远的手上,但他的确起过这样的心思,只是还在犹豫中李尚书就已经被害了。
但是,他仍是要救他。
亦无关其他,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言九咬了咬嘴唇,道:“既然不无辜,那他就担了这罪名吧。看到仇人死去,逢玉或许才能解开心结,以后好好生活。”
就如她,若是当初余堂镇衙门里的人能找到杀死她全家人的凶手,将他们绳之以法,也许她早就放弃过往,重新生活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日日夜夜的活在可怕的梦魇里。
江寒不做他说,看了一眼天色,道:“这几日你先照顾好李家姑娘,我已经让人给她远嫁江东的姑姑去了信,应该用不了多久,江东谢家就会派人来接她。”
言九颔首,道:“我会的。幸好逢玉还有亲人活着,等李姑姑来到了京城,我想逢玉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已多日不见逢玉,今日一见,才发觉逢玉已经变了很多。
大约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