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 听话的孩子(1/1)

房子买在蓝色花园小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早上的时候打开窗,滟滟的海水染得整片天都泛蓝,有几只海燕正在盘旋。

我开了床,身子倚在窗前,海风吹进来,扑在脸上,带着几分海腥味,我说:

“林筱姗,有了这房子,以后恐怕咱吃不下海鲜了。”

林筱姗正在往墙上刷橙黄色的漆,手不停着,嘴里说:

“大公子,您是海鲜吃腻了么?”

我解释说:

“不是的,你自己闻,这海风里都是海鲜味,闻多了,以后闻着这味没准就能吐,不要说吃了。”

林筱姗笑道:

“没想到您是一边吹海风,一边顺便把海鲜也吃了呀,那这房子算是买对了。”

我说:

“差不多”,停了一停,又说,“大清早的,你先歇一歇,不着急那一会功夫,一会我和你一起刷,我就说请个工人过来刷漆不就完了,你非得自己来。”

林筱姗道:

“自己的窝,自己布置装修,住起来才更有感觉,你请工人过来,他们的思路已经模具化了的,翻来覆去总给你刷出那几样呆板的模样,你要是嫌累,你就歇着,我一个人够了,反正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我干活的命。”

我说:

“呦呦呦,给我装上了,欺负我不会干活是么,我爷爷可是正儿八经的农民,现在还有几十亩地呢。”

林筱姗笑道:

“那是地主!”

我道:

“地主早被无产阶级斗完了,现在的都叫农民。”

说着走过去,从地上捡了滚筒,在装了和好的油漆的桶里浸了浸,提起来,用力地一把杵在墙上,油漆在刮了腻子的墙上淌下去,淌出一道道长短不一的如同树枝一样的油漆线,林筱姗一把推开我,伸手过来,用排刷在上面上下平刷,瞪了我一眼说:

“公子哥儿,瞧您的动作,不是干活的角儿,您别添乱了,还是一边歇着吧。”

我听她的话,真得就捡了一个凳子在边上坐着看着她刷。

林筱姗一手叉腰一手有节奏地挥动排刷,不需要抬头,知道我在看着她,她说:

“刘治,你先前的房子准备怎么处理,要不就卖了,实在不行,租给别人住也行,空在那里浪费也不是个事。”

我说:

“空了两年了,也不怕再空几年。”

林筱姗说:

“是是是,你们刘家有钱,浪费一套房子算什么,浪费一栋房子也浪费得起。”说着,突然转过头来,左手擎着排刷,眨巴着眼睛朝我笑,那笑容有点不怀好意,“我就纳闷了,你爸爸一处级干部,哪来的那么多钱浪费?”

我叫道:

“漆漆漆!”

林筱姗手里的排刷上的漆正在往地上滴落,有两滴不慎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她忙把刷子放在铺了报纸的地板上,捡了张报纸擦手上的漆痕。

我笑道:

“给你手也顺便刷了得了。”

她也笑:

“怎么着,嫌我黑,要给我刷层漆。”

我说:

“就知道你聪明,不过要刷也不刷黄漆,刷层白的。”

她道:

“得得得,还没结婚,嫌弃我了,明天你去找个俄罗斯的,俄罗斯的女人白,白腻腻的,到了晚上保准不用开灯,白的耀眼,你就跟抱着一僵尸似的。”

我飞了她一眼道:

“别人是僵尸,你就是柴火。”

她气愤愤地道:

“柴火还能帮你烧火做饭,不至于让你饿死,不至于吸你的血,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呢,你爸哪来的钱?”

我说:

“我不是开公司了吗,公司赚的。”

她笑得贼奸贼奸的:

“你得了吧,就你那房地产公司,开公司的钱是你爸给的,我看开了以后,买房子的人八成也是去巴结你爸的。”

我瞪着她说:

“怎么着,你要调查我家?你赶紧刷你的漆,不刷我们就出去吃早饭,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说得我爸好像以权谋私似的。”

她弯腰捡起排刷,在漆桶里浸一下,又背过去刷墙,嘴里说:

“好,不说了,不说了,就算你爸以权谋私,我也不是纪委的……”

我剪断她的话道:

“还胡说!”

她转过头来,吐了吐舌头:

“再刷一小块,刷完这一小点去吃早饭。”

说着又转过头去开始刷墙,我回到窗前,那时候海上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虽然还在早上,然而已经有了燥热的感觉,也还有海风吹过来,但里头的海腥味没有了,有点像锅炉里冒出来的热蒸气,呴得额头直流汗,我于是干脆把窗子关了。

林筱姗抬头疑惑地望着我:

“干嘛关窗,吹吹风不好?”

我说:

“都是热风,吹了冒汗。”

林筱姗笑道:

“哪里是热风,明明是凉的。”

我嘴上仍旧不同意她的说法,心里想:

“大概也是的,可能那热风是心里面的。”

这热风也还真是无缘无故!

过了两天,林筱姗把处理我那先前那套房子的事同我妈商量,我妈坚持让我把房子卖掉。

我对我妈说:

“妈,她还没嫁过来,您就帮她说话,先前那套房子,我在床上昏迷两年,爸说要卖了,不是您坚持要留下来的吗,如今怎么就不行了。”

我妈笑着说:

“我那时候以为你醒不过了,你所有东西我都舍不得动,都要留做纪念,现在人都醒了,我看着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有必要留着那些东西吗?”

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

“还留作纪念,我只是昏迷,又不是死了。”

我妈呸一口道:

“马上要结婚的人,说话还跟小孩子一样无遮拦,什么死啊活啊的,张口就来,以后这些字眼你要说向外面说去,不要在我面前说,你不知道那两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不只是我,还有你爸,还有晓珊,我们哪一个人不是成天为你伤心流眼泪,都以为你永远醒不过来了呢。”

我妈两眼发红,看样子我再说,眼泪就能出来,我低声地道:

“妈,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一定是个听您话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