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死了一般,躺在冰凉的冷水里,身上的衣服早已凌乱不堪,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脸颊上,双手还是有些颤抖无力,我微微抬起左手,看着那枚戒指,阿凡,我不知道,我们的爱情竟会难到这种地步。

魏成东的惨叫声一直没停,我将头偏到浴缸边上,感受时间的漫长,我看不见魏成东的悲恸,但我想,这样足够让一个人死心,那个笑得天真的女孩,竟这样懂得如何让一个人绝望。

时间慢慢的淌过,魏成东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我想,他会把自己弄死吗?他追寻了那么多年的梦,期盼了那么多年的女孩,用三十余年的光阴守候。到头来,不过一句好玩,轻薄得令人寒心。

门外又传来一阵嘈杂声,我听见阿凡惊慌得走了形的喊声,他在喊弯弯,我仍旧靠在浴缸边上,一动也不想动。

伴随着巨大的踹门声,厕所的门被强力破坏,丁慕凡跌跌撞撞的扑了进来。

“弯弯!”他伸手搂过我的头,声音颤得不象话。“你说话,弯弯,你现在怎么样,弯弯,看着我!”

他把我从浴缸里捞起来,湿淋淋的水一直往下达,我的双眼却仿佛失去了焦点,我甚至没有力气告诉他,我不会死!

“你不要吓我,弯弯!”他俯头亲吻我,试图传达一些温度给我。

他抱着我走到了外间,房间里,叶疏影,蓉蓉,丁慕平都沉默的站着,魏成东蜷成一团躺在地上,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迹,魏成东的手上还在淌着血丝,他竟生生把手臂上的肉咬下来了。

“小影,你太过了!”丁慕平淡淡的声音。

叶疏影蹲到地上,认真仔细的看着地板上的魏成东。

丁慕凡抱着我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近。

“叶疏影,沈怡蓉!”丁慕凡冰冷的声音。

“我,阿凡……”蓉蓉有点语无伦次。

“如果你不是女人,今天我肯定要揍得你满地找牙,蛇蝎女人!”丁慕凡抱着我转过身,向房间门口走去。

“阿凡,阿凡,她不是没失了身吗?你那么生气干嘛?”蓉蓉追上来,娇脆的声音微带着满不在乎。

“啪!”我没看清丁慕凡怎么腾出手去抽的这一巴掌,只看见蓉蓉倒到地上,无法置信的看着丁慕凡。

“你再动弯弯一根寒毛试试!”丁慕凡不再看她,抱着我大踏步的出了房间。

再一次经过大厅,走到门口时,才发现四叔等在那里,丁慕凡目不斜视,抱着我快步向路旁的车子走去。

“阿凡!”四叔喊他,他头也不回。

“阿凡,给我站住!”四叔的声音大起来。

“你们还想怎么样?非要把我们俩个都弄死了,你们才高兴是吗?”丁慕凡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和痛苦。

“你竟认为四叔会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四叔异常震惊的样子。

丁慕凡沉默。

“我理解你的心情,这事,压一压吧,委屈在所难免!”四叔缓了缓语气。

“我明白,为了丁氏的利益,沈氏不能得罪是吧?我刚刚甩了蓉蓉一个耳光,四叔,你要不要把我和弯弯肢解了给他们送过去赔罪?”丁慕凡冷冷的嘲讽。

“你……”四叔气极。

“人果然是有高低贵贱之分,可笑我们丁家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人平等,到了今天,我都不知道,哪里有平等?四叔,你能告诉我吗?”丁慕凡冷笑了一声,抱着我走到了车旁。

我很多天都处在一种混沌之中,身体始终处在一种极寒之中,每天似乎都有人围在我身边,他们都在喊着弯弯,醒过来!我知道自己没死,甚至我也没睡。我只是觉得很累,三十年了,我从来没有一刻象现在这样,在这样混沌的世界里,没有责任,没有惊恐,没有压力,不再害怕失去。

有一天晚上,有一双手握着我手,一直在说话,我在那片混沌之中听着那个声音絮絮叨叨,他说,“弯弯,从前,我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有那样强大的家庭背景,凡是我想要的,我想做的,都能达成。现在终于明白,上帝真的对第一个人都公平,我保护不了你,我丁慕凡竟然保护不了自己爱的女人!”

“你知道吗?那天,我带着你去领结婚证,是想着,我一定要娶你,我不知道命运要如何对待我们,我就想,能走多远算多远。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想,等到我们过了五十岁,我一定要退休,带着你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在院子里种菜,屋后挖一口池塘,我钓钓鱼,你呢,种种菜。你生气的时候,可以骂我死老子,糟老头子。我生气的时候,就打电话骂骂孩子,我不舍得骂你!”

“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得了老年痴呆症,不再认得我!”他顿了顿,声调又放慢了许多,“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现在就开始用DV记录我们生活在一起的片断吧,到时,我就天天给你放。可是万一,我先痴呆了呢?不再认得你,你能不能每天给我这个糟老头端洗脸水,换尿布,带着我去晒太阳?”然后他笑,笑完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弯弯,我还想到,有一天,我们都会死,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我想让你死在我前面,但不知道阎王答不答应,你死在我前面的话,我就把你葬在我们屋后,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坐在你坟前晒晒太阳,陪你唠唠嗑。万一我先死了,你也把我葬在屋后吧,我不想太孤单。”

他久久不再说话,我慢慢的张开了眼睛,看着窗外,黄昏的光景,窗外有风在流动。我收回视线,转过头,看着眼前双手捂着脸的男人,良久了,我轻声说,“阿凡,女人一般都比男人长寿,所以,你还是死在我前面吧,我留下来还可以带带孙子,留下你这个糟老头只会孤僻无所适从!”

他猛的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你真醒了?”

我笑了笑,“再不醒,我怕你要背琼瑶的经典剧情给我听!”

他伸手在我脸上捏了捏,“你听到了多少?”

我瞟了他一眼,“全部!”

他站起来拉了拉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又摸了摸满下巴的胡渣,问我,“要不我换个造型,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