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鱼一笑,“是寒梅雪露。”查看了下水没有洒出就将瓶子凑到了陈心的跟前,在瓶口扇了两下,“你闻闻,气味如何?”

陈心嗅了嗅,“有一股浓郁的幽冽梅香。这就是在花上收集的么?”

方子鱼点头,塞好塞子递给陈心。面庞莹白似泛有一层淡淡珠光,眼角含笑,“我知道心喜欢喝茶,用来煮茶,再好不过了。小时候我只见过师父用过白梅的露水,香气比这还要淡些,煮出来的茶总是比较好喝,一喝就是十年,从没见他断过。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好喝师父才喜欢喝,后来才发现,他从没喝过。”

忆起了昔日往事,方子鱼感慨的将目光投向远处,而后垂眸,对陈心缓缓的道:“那天师父又收集了不少寒梅雪露,依旧在梅树下耐心极好的摆好茶具,他明明是个冷血的男子,脾气又暴躁,每当他不耐烦的每到冬天就总是重复着这件事,我就想不明白,所以我经常会站在远处看着他费着脑筋思考。不过每次被师父发现,得到的就是严厉的惩罚,每次的惩罚都不同,但每次都会让我更加好奇。终于我大了几岁,十岁的年纪也懂了些世事。读懂了每次师父只煮茶不喝茶,愣愣地看着那杯茶时,他脸上露出的爱恨交织。我师父很美,是张扬的美,一眼就是深入人心的那种惊艳。跟年轻的模样相比,只是多了份沧桑,在他脸上没留下任何的岁月的痕迹。我不懂是什么人能让他如此。”

在淡黑的天空下,方子鱼目光一转,轻轻停留在陈心的脸上,仿佛是连目光都舍不得重了的温柔,“直到遇见你,直到刚才,我才懂。师父他心里一直住着个人,爱之深才会恨之切。想来他是放不下,才会如此。”

对于从小就经常被教会自己很多东西的师父掠去习武,方子鱼始终是感激的,虽然其中吃了不少苦,经历了不少事,闹过累过哭过,但结果都是值得的。

如今他自己孤身一人在山上,只希望他能看淡一些,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会的。若有时间,我们也可以去看看你师父。”原来是方子鱼不觉间将话呢喃了出来。

“嗯。”而后他粲然笑了,月牙弯弯,贝齿玲珑,“心不是说想带我去哪么?我们走吧。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

生机谷

生机,是陈心取的名字。因谷内常年四季如春,花草树木繁茂,虫鸟蜂蝶也不乏热闹。每天置身其中早上都能看到鸟儿忙着捉虫,扑腾扑腾的扇着翅膀到处飞,蝶蜂围着各色花朵飞来飞出,有时停留,过了又飞走。一派生机勃勃的和谐景象。

而此时,天幕早已笼下黑暗,山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边角儿月钩高挂,罕见的散去了厚厚的云层,出现了零星星星,给大地洒上了几不可见的点点繁光。

“心,怎么到大山里来了?”在黑漆漆没有丁点光亮的遮天蔽日森林里,显得尤为黑沉寂静,方子鱼紧靠在陈心的身上走着,倒也没有摔倒。

如履平地视黑暗于无物的陈心转头,见他的帽子有点歪了,伸手扶正,道:“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方子鱼疑惑的歪头看着陈心,纵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心里依然有种有她在便什么都不怕的安全感。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什么日子?”

“你的生辰。”

方子鱼脚步一顿,生辰?他自小的时候曾过过生辰,都是爹爹亲手去厨房煮一碗面,和置办一些新鲜玩意给他玩,当时年级太小,自然是贪玩的。但跟了师父习武后就从没过过生辰了,除了练武还是练武,哪还记得自己的生辰。

“我就说你忘了吧。”陈心捏了捏他的手心,矮下身道:“前面有一处迷阵,天又黑,你看不见,上来,我背你走。”

前面就是谷口了,陈心厚颜的占了这座山谷后,为了私密性,就在谷口前设了个迷幻阵,避免动物或是人闯进去。此阵主要是迷惑视线,从外面看根本就没有什么山谷,自然就不会往谷的方向走去。不过。若有人无意走进了阵里,它会无声变化,然后不着痕迹将里面的生物送到阵外。

谷里一样漆黑一片,陈心放下方子鱼,充满安抚性的亲了一口他的脸颊,怕他害怕。毕竟,在可能普通的女子都会拔腿就跑的深山老林里,空旷黑寂,还凉嗖嗖的吹着风,呜呜的响。

“我去点灯,很快就会回来,等我一会儿?”细细地看着他的表情,陈心不愿意他勉强答应。

“嗯。”方子鱼虽说不上有多害怕,但多少有点不自在、不舒服的忐忑。从前他做任务一样是风里来雨里去,赶路的话,夜里尽量的宿在客栈,但也不是回回都这么赶巧,天气不好的时候也只能找个山洞,盖好洞口,然后盯着洞口,睡个紧张不安的觉。只是自己假装坚强了一路,如今有了依靠,他何必辛苦自己。况且有她在,没什么好怕的,她总会时刻注意着自己,连受伤害的机会都没有吧。

想到这方子鱼便淡淡笑了,看着周围也不觉得可怕了,“你去吧,我在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