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萌的一个案子一审审结了，她去法院领取了判决书，然后跟当事人联系，让他赶快来律所领走。

可是眼看都快过上诉期了，当事人却还是不来取，以各种借口推脱。

孟萌便对常涛抱怨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到底是上诉呀还是不上诉呀？也不给个说法。明天就到期了，过了明天想上诉都来不及啦！我反正是告诉过他了……”

常涛笑道：“是呀，你不是都告诉他了吗？上不上诉是他自己的事儿，你就别逼人家了，弄的好像你还想挣他第二份儿钱似的！”

姜晔却问孟萌：“你给当事人打电话让他来领判决书，你把这个过程录音了吗？”

孟萌笑道：“我又不想告他，我录音干嘛？”

常涛也笑，说：“姜姐是想替你打官司吧？她打官司有瘾！”

姜晔正色道：“你不录音，如果当事人上诉期过了来找你，说你没有及时通知他，导致他耽误了上诉期，那你又要怎么说呢？”

孟萌笑道：“可是的呢，我该怎么说呢？”

常涛说道：“就说是他自己的责任呗，我都告诉完你了呀！”

孟萌毕竟是法律科班出身，比常涛想的要多，说道：“我手里没证据呀，当事人完全可以说是我的过错。所以呀，都别拦着我，我得赶紧给当事人打电话、录音！”

姜晔说道：“为了保险起见，你还要给他发个信息，内容详细一些，把风险写明白。”

孟萌赶紧先编信息，编完了就问姜晔：“这么写行吗？”

姜晔给她改动了一处，让她赶紧发出去。

再等孟萌录完了音，姜晔便给她们两人上课了，说道：“看似是一件小事儿，却是在自己怀里抱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我们当律师的，要永远比当事人多一个心眼儿，不要被自己的当事人算计了。”

那两人倒是少有的正经，赶紧点头。

姜晔想了想，又小声说道：“其实，最可怕的还不是被自己的当事人算计，而是被自己人算计。我实习的时候，有个崔律师就说过，没有近人害不了近人，意思就是说，跟你关系比较近的人，你对他没有防备之心，所以他就有机会害你了。你们俩，要时刻提防着，别被人利用……”

刚说到这儿，孟萌的手机就响了一下，孟萌拿起来看，笑道：“还真是像姜姐说的，这个孙子总算回话了，说是他上诉！如果我不给他发信息，他就这么躲过上诉期了，然后说我没告诉他，就该找我索赔了！”

姜晔便说道：“还有一个问题，你们也要记得，那就是，千万、千万不要收当事人的证据原件……”

常涛却呵呵笑道：“姜姐，你自己都收！”

姜晔便说道：“我不是你们；我的客户也不是你们的客户……而且你们没看到吗？我他母亲的都强迫症了……”

常涛笑道：“骂个街都不爽快，你听我的：他妈的！他妈的！姜姐你说！”

姜晔便骂了一句他妈的，常涛瞧不上似的笑道：“瞧你那小样儿！气势呢？得有气势！”

孟萌也骂了一句他妈的，然后让常涛评判，常涛笑道：“算了吧，你俩呀，书生！”

三个女人一台戏。别的律师午睡的午睡，打球的打球，这三个女人就又开始唱大戏了。

姜晔取笑常涛，管她叫“黄教授”，因为她爱说黄段子。姜晔笑道：“黄教授，可以开课了！”

黄教授清清嗓子，问道：“说吧，今天想听什么？”

孟萌便说道：“想听你挠墙的事儿！”

常涛笑道：“那不是段子，不讲！”

姜晔便笑道：“哦，黄教授不讲自己的真人真事儿呀？”

常涛便打姜晔，笑道：“对，我把我们家墙皮都挠掉一层了，你赶快找人给我装修去！”

孟萌笑道：“这风流小寡妇儿！”

常涛笑道：“我们离婚的，不是死了前夫的。照你这标准，姜姐也是寡妇了！”

姜晔笑道：“我做梦都想当风流小寡妇，听听就带劲！不过我好像差点儿火候，没咱们黄教授风流！瞧瞧咱们黄教授，这虎头虎脑的，多像李成儒啊！”

孟萌便笑道：“一个像李成儒的风流小寡妇！”

常涛笑道：“我都李成儒了，我还风流哪？”

那两个人就拼了命地夸常涛是真真风流儿。

常涛便笑道：“得，我特么就风流儿了！话说，姜姐，有一个事儿，我一直心里没底，你给我讲讲……”

姜晔正笑着呢，听常涛这一说，便问她：“何事惊慌？”

常涛说道：“我不是昨天开庭去了吗？当事人没去，我自己去的。有一份录音证据，我开庭前听过了，觉得好像意义不大，觉得好像没什么用，所以我就没提交……”

姜晔赶紧打断她，问道：“是当事人自己录的？”

常涛点头说道：“对！”

姜晔便要吓唬她，好让她长长记性，说道：“常涛，你完了！”

常涛看姜晔不像是开玩笑，立刻就变了脸色，急忙问道：“我完了？”

姜晔说道：“你完了！指定要被当事人投诉了！当事人巴巴儿地录了音，还复制了一份交给你，那他肯定是认为很重要。你认为不重要，你就没提交，你凭什么认为不重要的？”

常涛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这不也正心里没底呢吗？我知道我手潮！”

姜晔便说道：“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敢擅自不提交任何当事人自己认为重要的证据！这不是录音内容的问题，是你提不提交的问题！也就是程序正义的问题！孟萌你给她普普法，告诉她什么是程序正义，什么是实体正义。”

孟萌便翻开书，念道：“实体正义是指人们在对实体上的权利、义务和责任进行确定所要遵循的价值标准，强调结果的正当合理与道德性。简而言之，实体正义即指一个在法律适用过程中所取得的结果是否符合某些公正标准。涛涛姐，下面你可听好了。程序正义是通过法律程序本身而不是其所要产生的结果得到实现的价值目标。”

姜晔便解释道：“也就是说，一个是强调结果，另一个是强调过程。你认为录音不重要，是想着录音的内容对结果不重要；可是你却忽略了过程，也就是程序，程序上来说，你没有完成你必须完成的义务。如果你事先跟当事人商量好了，说录音不重要不用提交了，当事人也同意了，那就没话讲。可是……”

常涛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们吧啦吧啦说了那老一大堆，我都没听懂，就最后这一句我懂了，不就是当事人让我交我没交，这是不对的，是犯错误的吗？得嘞，我找法官重新提交一次不就行了？”

孟萌笑道：“姜姐，她以为法院是她们家开的呢！这都开完庭了，辩论都终结了，她却还想让法官再给她开一次！”

姜晔却笑道：“我以为，咱们涛涛完全做得到！”又鼓励道：“涛涛，考验你情商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