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奶奶才告诉薛霏因果,原来呀,大妈但凡身上有啥不舒服,她是从来不去医院的,总是自认为撞客着了,就会在桌子上立硬币,嘴里念叨着已故人们的名字,如果说到了哪位故人的时刻,硬币恰好在桌子上站住了,那就是猜对人了,就是撞客着刚才念叨的那个死人了,然后大妈嘴里骂着那个死人,手里还拿着菜刀,当空挥舞几下,再把硬币投入水缸中,再拿刀在水缸上面挥舞几下,就算驱了邪了。
而那枚硬币,承载了大妈认为的全部邪气,专等“有缘人”把它捡起,晦气也就随着捡硬币的人一起被带走了。
对于奶奶来说,孙女薛霏才是她的心头肉,所以奶奶急于把晦气又还给大儿媳。
薛霏的大妈享年四十八岁,死于心肌梗死。从发病到身故,也就只有几分钟而已。大妈之死,是薛霏第一次直面死亡。原来,人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后来,她又先后失去了奶奶和爷爷,有关童年,薛霏如今所能重现的,也只有相同种类的大树了。
沿着别墅的围墙,还栽了许多的蔷薇呢。为了避免干燥的天气里裸露的黄土扬尘,薛霏专门给植物们砌好花池,并淘换来专业处理过的碎木屑铺在了土壤上。
薛霏亲手布置的这个家,都是她一手一脚打拼来的,所以她无比地自豪。
现如今,傲娇的金哲金大爷居然也归顺投诚了,薛霏的得意可想而知。薛霏的心情极其舒畅,对待金哲也就宽容起来。
联合所里,有个孟萌律师,是普民部的,跟常涛关系很好,但是因为这个孟萌有家族遗传病,不能日晒,眼神儿也不太好,至于眼神儿不好到什么程度呢?即便她就是戴上眼镜,视力也没有提高多少,所以常涛平时很少带她玩儿,怕出意外。
按说以孟萌这个身体状况,是不太适合做律师的,可是她爹,从来都拿女儿当正常孩子对待的,每每对外人说,自己的女儿特别能干、特别优秀。
说起孟萌她爹,那也是一号人物呢,他是某企业协会的秘书长,当初孟萌来律所,是她爹亲自拜托了张眉主任的。
这天中午吃鱼,孟萌不小心吞了一根刺,扎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各种土办法都用过了,均无效。
常涛吓坏了,见史律师又殷勤地给孟萌拿来一块破面包,常涛便拦住了史律师,说道:“这么几次三番的折腾,都没用,快别费劲了,咱们还是赶紧送医院吧。”
史律师便说道:“不过就是扎了个鱼刺儿而已,还要去医院?有那么夸张吗?你要对我有信心啊!看我的……”
这次是孟萌不愿意了,求饶似的对史律师笑道:“听涛涛的吧,真的,史律你已经尽力了,我谢谢你了,你大爷的!”
史律师便笑道:“得了,只要你不怕人笑话,我就陪你走一遭儿!”
史律师就去发动他的大别克,常涛坐在副驾驶替他看着路,好让他倒车。史律师的大别克买来没多久,他是为了向律所的人显摆自己有出息,便把他老婆名下的房子拆迁款,都拿来买这部车了。
常涛给史律师指挥倒车,还提醒他:“慢点儿,后面有棵树!”
史律师笑道:“没事儿,我这车有雷达……”他话还没说完呢,只听“砰”地一声响,果然就撞到那棵树上了。
常涛笑道:“让你不听老司机的!”
史律师这个心疼啊!却也不想表现出来,居然不带下车去看的,只是装作没事人似得说道:“没事儿,有保险,有保险。”
常涛笑道:“可惜了的,新车啊。”
拔刺儿归来,史律师便写了一篇《拔刺记》,准备登到所里办的报纸上去。先给孟萌看过了,孟萌边看边笑,说道:“真像你写的这么可乐吗?我当时是真没觉得……”
史律师便笑道:“你是当局者呀。”
史律师是报纸的主编之一,他想登什么就登什么。
常涛从孟萌手里接过文章看了一眼,只见第一句话就是:“律师繁忙工作之余”,常涛便在心里暗笑,越是天天对外宣称自己忙忙忙的,越是没什么活儿干,显得心虚。
史律师等着常涛夸他文笔好,常涛只好言不由衷地干笑了几声,做作地说道:“写的挺好的。”她每次说瞎话儿,都是用的这种语调儿。
史律师本是个自私的人,他之所以例外地对孟萌这么尽心尽力,还不是因为孟萌她老爹。孟萌她老爹认识的企业家比较多,随便介绍来一个,就够自己吃半年的了。可是他也不想想,张眉主任跟他的心思完全一样呢,哪里轮得到他史清呀。
而且人家孟萌,已经有心仪的人了,那就是老丁。
老丁可是孟萌的梦中情人呢。没办法,就孟萌这小眼神儿。
其实也不怪孟萌,老丁虽然长得抱歉,可架不住人家会打扮啊,成天鲜衣怒马的,走过路过,身后还留下香风阵阵。
姜晔曾经诬陷老丁,说老丁身为一个男士,居然还洒香水……老丁否认了,说自己没洒香水,就是抹了吉列须后啫喱。
不管怎样吧,老丁在律所的女性当中,还是相当有市场的。
讲真,假如一个男的,干干净净,味道好闻,也就讨厌不到哪里去嘛。
姜晔便问大涛涛:“涛涛你说,咱们有没有义务让孟萌梦碎呢?”
大涛涛赶紧说道:“姐姐,你快别多管闲事了。咱们这孟萌,这辈子就这点儿念想了。除了老丁,她就没跟男的近距离接触过。”
姜晔便说道:“那咱俩给她介绍一个不就得了?”
大涛涛笑道:“我干过这事儿!后来被男方埋怨,说我不仗义,怎么什么人都给介绍啊?姐姐我提醒你,她这可是遗传病!”
姜晔便说道:“真可怜!”就拉着大涛涛走过去找孟萌,说道:“涛涛又想带咱们去商场逛,那咱们去不去?”
孟萌斯斯文文地笑道:“又去打架呀?我才不跟你们去丢人现眼呢。”
大涛涛便看了姜晔一眼,笑道:“还不是姜姐,嘴太欠,非要跟人理论,把人说急了要动手儿。就姜姐这小身坯子,非被人打扁了不可!”
姜晔笑道:“可不是嘛!我当时一看,坏了,要吃亏!我赶紧回头找涛涛,只见咱们大涛涛正在挽袖子呢,挽起袖子就走上前儿,那俩大姐一看,坏了,要吃亏!还没等涛涛动手呢,俩威猛大姐扭头就跑了!真怂。咱们大涛涛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大涛涛笑道:“那是,我是流氓我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