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律师离开会计室，来到外间的律师办公室，分别走回自己的座位。小彭便远远地对薛霏喊道：“师傅，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薛霏心里有点儿矛盾。其实她跟董姐的关系还不错呢，真不愿当众伤害她，却也不能不回复小彭，只好说道：“me too！”反正董姐也听不懂。“我喜欢你”这句话是再也不能说了，它专属于董姐，尴尬的董姐。

小董的办公位是在律师室的门口那边，算是前台，跟薛霏相距不远。

小董看了看薛霏，没有听懂薛霏说的话，小彭的话她却是懂得的，便不由地脸上一紧，这个仇，就结得更深了。

但不愧是小董，脸皮够厚，很快她就恢复过来，并立刻予以还击，朝着薛霏说道：“霏子，你给我参谋参谋，昨晚有个快退休的老头儿请我吃饭，老人家想追我，我一想，他职位虽说比我们李子高，可他岁数也高啊，老么卡刺眼的了，还能干个啥？霏子你说我是不答应呀，还是不答应呀？嗬嗬嗬嗬。”

薛霏秒懂，董姐这是编故事暗讽小彭的老庭长呢，就说：“你不是都有答案了吗？还用问我？话说董姐你也够潇洒的，这家里一个，外面一个，你也不嫌烦。”

小董对有情人这事儿，一向是不避讳的，所以律师们也常拿李子跟她开玩笑，小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只听小董笑道：“烦什么？女人就得被男人追，被男人捧，不然不就白白做女人了？”

薛霏不想再跟她讨论下去，实在有够无聊。

可小董还没聊够呢，又哈哈笑道：“昨晚老头儿还给我讲黄段子呢，特别有意思，霏子你想听不？”

薛霏刚要说不，所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只见李子推门进来了。

李子与小董维持这种情人关系，大约有十几年了，比小董的婚姻关系都还要早呢。

李子一进律所的门，也不跟众人打招呼，气势汹汹地直接走到了小董的对面，指着小董的脸质问道：“说，你昨晚干嘛去了？”

小董看这架势不好，便说道：“我没干嘛呀，我在家呀。我还能干嘛？”

“你在家？你个养汉老婆，我让你在家，我让你撒谎！”李子一边骂，一边就去揪扯小董的头发。

可怜小董的一头金色大波浪，都被他给扯直了。小董嚷着“疼、疼、疼……”，李子根本就不管，愤怒地想把小董从桌子里面给拽到外面来。

所里的男律师们便都纷纷走了过来，一旁拉着劝着，说道：“李警官，李警官，快别这样，咱们是男人，这打女人，这多不好啊！”

李警官怒气攻心，对大家挥着拳头说：“没你们什么事儿，都甭管啊！都甭管！”

小董也低着头忍着痛，跟大家说道：“这是我们俩人的事儿，你们都别管……”说着就自己从桌子里面走了出来，跟李子说：“到张主任那屋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

此刻，小董还不忘躲开小彭的视线呢。

大家目送他们两人像连体婴似的走了，也都坐回了原位，耳朵却竖起来，听着里屋的动静。

薛霏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想，我是该替董姐出头呢，还是静观事态发展呢？又想，人家“两口子”打架，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反正李子是警察，他懂法。

小彭在几米开外，见小董当众出丑，简直是称心快意，都要手舞足蹈了。又一想自己的身份，自己毕竟是律师！按捺住心头的喜悦，装作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可是律师事务所，在律师事务所里大打出手，他们眼里还有我们这些律师吗？”

律师们也都不好附和她，只留心听着里屋的动静。

李会计得天独厚，她的会计室与张主任那屋只隔了一块玻璃，便支棱着耳朵听那李子逼问这小董。

其实呀，何止是李会计，全所的人都听见了，李子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基本就算是嚷了。

先是听着他们俩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然后就听见李子大骂小董“破鞋”，随后就是“啪”的一声响！

大伙儿都想，坏了，这是又动手儿了！正犹疑着要不要去解救女同胞，小董就自己跑出来了，李子在她身后追着她打，当着几个律师的面儿，又抽了小董几个大嘴巴子。

薛霏便生气了，此时必须得出手了。

薛霏把董姐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后，心想，你李子再怎么混，你也不能殴打无辜的我吧？薛霏就那么面对面地瞪着李子，说：“李警官，适可而止吧！传出去对您没好处！”

李警官看着面前的小女子，心说，你这是威胁我哪？便问道：“你就是薛律师吧？我跟你说，你最好别管，这个臭女人，她就欠揍！”

薛霏也知道这董姐该打。小董这个女人，她太不知羞耻了！天天大中午的，她用所里的座机给不知什么人打电话，一边说着黄段子，一边哈哈浪笑，全然不顾律师们需要休息。她还不干活儿，从来不做卫生，就看着年过半百的李会计忙里忙外的。倒是薛霏看不过去了，帮着李会计一块儿擦桌子。每逢这时，李会计都会说：“薛律师，你是律师呀，这些活儿不是你们律师该干的！”其实李会计是说给小董听呢。小董却是，任你说出大天来，我自巍然不动。

虽然薛霏对董姐有一肚子的不满，却也不能眼看着她在律所里面被打。

薛霏就对李子说道：“李警官，咱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了，我劝您一句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您的前途更要紧啊。”

薛霏心想，这个流氓警察，真够嚣张的。幸亏警察不都这样，警察还有那样的……当然了，所谓“那样的”，就是指金哲那样的。

李警官此时的怒火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便想顺坡就驴，说道：“好、好，我给薛律师面子。”又拿手指着小董，说道：“你等着，你等着，等下班后我皮不揭了你的！”

把李警官劝走了，薛霏心想，太栽面儿了，这可让董姐怎么活啊！

薛霏赶紧拉着董姐去了李会计那屋。

薛霏是担心董姐因受辱而跳楼，便想和李会计一起来宽慰宽慰董姐。

李会计也同情着小董，但是以她六十年漫长的人生经历，此情此景，却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才好，正在那里苦思冥想呢，人家小董倒先说话了，只听小董说：“这是李子真心喜欢我，才打我的！”

好嘛！人都不用劝，自己全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