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强撑着笑,和几位王爷侯爵话别,傅禺带着歉意将其他人一一送出了府,傅耿和傅明孝早被人搀扶回了各自的院子,连吐带泻,恨不得将肠子都清洗一遍,直折腾到天黑,才精疲力尽的睡过去。

送走了客人,傅老站在偏厅,一脸疲态,看着大儿子,“禺儿,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傅禺摇头,“儿子也不得其解,菜肴和碗筷杯具都没有问题,二弟和颐儿是从何吃到的紫河车?”

“几位大夫查看的结果呢?饭菜酒水都没有问题吗?”

年老的大夫上前一步,“回老侯爷,老夫和几位同僚已将能查看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前院并没有发现紫河车的存在,后院……”他抬头看了一眼傅老,复垂下头,“尚未查看。”

“后院怎会有那些肮脏东西……”傅老皱眉,抬手打断大夫的话。

大夫噤声,后退一步。

傅禺奇怪的看了傅老一眼,“爹,紫河车这东西最常出入的地方就是各府后院。不趁机揪出幕后真凶,二弟和颐儿今日白遭了罪不说,帝师府怕会陷入人人自危的处境!”

“再者,咱们帝师府今日冤枉了傅明礼一家,京城大多权贵都看在眼里,若不查出幕后真凶,给他们一个交代,咱们帝师府以后要如何在京城立足?”

“相公说的是。”傅大少夫人被徐妈扶着进了偏厅,一脸凝重道,“爹,帝师府百年基业,断不可因此事而毁了!”

傅老看着傅禺夫妇,良久,叹了口气,“爹真是老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夫妇去查吧。”

话落,转身离开。

傅禺在妻子耳边低语几句,傅大少夫人的脸色立刻变了,朝丈夫点了点头,扶着徐妈转回了后院。

半个时辰后,几个丫头婆子在傅明孝院子的一颗大树旁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包袱,包袱里包裹的正是未经处理的紫河车,有几处被挖下来的痕迹,经大夫验定,与二公子和大少爷吐出的秽物里的紫河车吻合,傅明孝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不,这不可能!”傅明孝脸色刷白,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捂着口鼻,看着恶心的紫河车,闻着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再次呕吐起来,却因胃里东西已吐空,连黄水都吐不出来,只剩下难受的干呕!

“爹,紫河车不是我放的……我怎么会害自己和二叔?!”傅明孝摇头,一脸被冤枉之色。

“铁证在此,你还狡辩,颐儿,你要爹说你什么好?”傅禺拧眉叹气,“爹知道你和傅明礼一家不和,你私下找些麻烦也就罢了,但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你爷爷的寿辰!整个应天的权贵都在咱们府,你怎能如此不懂事?!你让爹怎么跟今天来贺寿的人交代?!”

“爹,我没做……”傅明孝匍跪在地,爬行几步到傅禺跟前,急道,“爹,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爹也想相信你……”傅禺摇头,“可是……”

人群中,傅明悌捂着腹部,一脸苍白,被蒋氏扶着,闻言要上前,蒋氏急忙拽住他,傅明悌看了她一眼,扯了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树倒人散,咱们也难逃一劫!”

蒋氏一僵,点了点头,扶着丈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大公子,请听小人一言。”傅明悌扫了眼地上的傅明孝,坚定道,“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大少爷做的!”

傅禺看了他一眼,目光清冷,“详细说来。”

“第一,今日到场那么多客人,大少爷若有心害傅明礼一家,大可让别人吃了这紫河车,何苦自己受这份罪!第二,紫河车做成吃的,就是养颜圣品,大少爷若有心害他们一家,大可在饭菜里下毒!第三,大少爷不是蠢人,如果这事真是他做的,他又怎么会将这证物埋在自己院子的树下!所以说,大少爷定是被人陷害的!”傅明悌一口气说完,额头大汗淋漓,脸色愈发苍白,小腹痉挛似的抽搐,蒋氏吃力的撑着丈夫的身子,也是累的够呛。

傅明孝激动的看了傅明悌一眼,抬眸看傅禺,“爹,傅管事所言正是儿子想说的!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陷害我,爹给儿子一点时间,我一定揪出这个人,交给爹处置!绝不让人因此事看咱们帝师府的笑话!”

“嗯,此事不是你所为最好!爹给你三天时间,定要揪出真凶!”傅禺脸上浮出一抹看似缓解的笑,嘱咐道,“能把紫河车埋到你的院子里,这人定是你身边的亲近之人,你以后行事定要小心!”

说罢,抬眸扫了眼傅明悌和傅明忠,带人离去。

“老二,老三,你们跟我来。”傅明孝起身,被小厮扶着进了房间,傅明悌和蒋氏互相看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傅明忠吭哧吭哧着不想去,被崔氏推了进去。

傅明孝脸色阴沉,挥手退了屋内的丫头小厮,令人关了房门,远远的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说,咱们的计划是不是你们两个泄露的?”傅明孝拍桌,瞪着傅明悌夫妇和傅明忠夫妻。

傅明悌微微蹙眉,“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俺恨不得扒了那小杂种的皮,咋会泄露?!”崔氏一脸气愤,与傅明孝回瞪。

傅明孝怒,“计划本就咱们几个知道,二叔那边绝对不会泄密,不是你们还会有谁?”

“大哥,你这么相信二公子不会泄密?”傅明悌的眉头蹙的更紧,脸色难看。

傅明孝眸间掠过一抹犹豫,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就是二叔提出来的,本来想一箭双雕,由菜里面的毒引出大公子勾结外贼意图不轨,将大公子和傅明礼一家全部打入死牢,却不想计划泄露,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大哥糊涂!”傅明悌起身,一脸焦灼,“傅明礼一家获了罪,你就是博阳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何苦要去害大公子?!”他扒着桌子看着傅明孝,“大公子若身死,咱们的把柄又在二公子手里,到时候可就真成了二公子手里的一条狗!有可能,被二公子……”

他抬手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傅明忠惊的瞪大双眼从椅子上滑落到地毯上,一脸惊惧。

傅明孝笑着摇头,“老二,你想的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他凑近傅明悌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傅明悌的双眸猛地瞪大,一脸呆滞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你、你、你说……”

傅明孝点了点头,做了个嘘的动作,“我也是刚得知不久!所以,只要傅明礼一家消失,咱们就高枕无忧了!”

“那现在这件事如何解决?整个应天府的人都在等着帝师府给出一个说法,大哥要怎么交出这个亲近的人?”傅明悌看着桌布上精细的花纹,密密麻麻,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傅明孝抬眸扫了傅明忠夫妇一眼,身子蹲下,在傅明忠夫妇看不到的角度,对傅明悌说了两个字,傅明悌的身子瞬间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傅明孝拍了拍他的肩头,“你那么聪明,一定明白大哥是被逼无奈的。”

傅明悌看着他,良久才垂了眸子,颤声道,“真的非这么做不可吗?”

“非这么做不可!”傅明孝斩钉截铁。

傅明悌嗯了声,侧眸看蒋氏,蒋氏忙将他扶起来,“既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二,等大哥成事那天,定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傅明孝目光灼灼,信心十足。

傅明悌笑了笑,没有说话,抓着蒋氏的手微微使力,两人出了门去。

屋内,传来傅明忠嗷嗷的声音,崔氏的破口大骂声……

两日后,傅明孝将傅明忠送到了傅禺面前。

“爹,儿子管教不严,此事都是傅明忠所作,他已全部招供!还请爹看在他爹娘养我几十年的份上,留他一个全尸!”

傅明孝一脸抓痕,神情狼狈,傅明忠一脸死灰,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崔氏在旁边双手捣着嘴,哭的不能自抑,三郎和七郎惊惧的躲在人群后面,连上前都不敢!

傅禺叹了一口气,将傅明孝扶起,看着他脸上的伤皱了眉头,冷声道,“你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是谁做的?”

崔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慌的看了傅禺一眼,往蒋氏身后躲去。

傅禺冷哼,“好大的胆子,敢对主子动手!来人,将她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俺、俺……”崔氏害怕的拔腿就往门外跑,被两个身材高大的婆子拦住,拖到了外面。

傅明忠的眼皮抬了抬,去看傅明孝,傅明孝忙开口,“爹,儿子没事,她也是护丈夫心切,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无规矩不成方圆!帝师府不是她家的菜园,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傅禺一点也不松口,摆手让人动手。

崔氏张口大叫,“疼!啊……打死俺了……当家的!救救俺……你还没死他们就要欺负俺了……你死了,俺咋活啊……”

“啊啊……啊……”傅明忠的双眸露出恳求的神色,傅明孝轻轻别过头去,小声道,“老三,三十板子要不了人命的。我会补偿她和你的孩子……”

“当家的,俺不要这荣华富贵了,俺们回家……”崔氏疼的眼泪鼻涕都糊在一起,破锣似的大嗓门嚷嚷的半个府园都能听见,“俺们回家……你种地,俺给你做饭……你不要死!俺啥都不要了……”

“啊……啊啊啊啊……”傅明忠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傅禺面前啊啊啊边磕头边叫起来,可惜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又冲到傅明悌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啊啊啊大叫,傅明悌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眸间闪过惊怕!

傅明孝虽听不懂傅明忠的话,却从傅明悌的眼中看到了事情不妙,脸色也是一片慌色!

傅禺瞧着兄弟三人的脸色,眸底阴冷,淡声道,“颐儿,他在说什么?”

“他……他……”傅明孝的额头冒汗,擦汗的手都有些颤抖。

“啊……当家的,救俺,救俺……”

傅明忠更大幅度的晃傅明悌的胳膊,看傅明悌依旧不动,急的抹了汗就跪在地上给傅明悌磕头,口中啊啊啊不停。

傅明悌垂眸看了眼不停哭求的亲弟弟,抬眸看了眼哀求般看他的亲大哥,目光又在锦瑟繁华的厅内装修扫了一圈,嘴唇抖了几抖,艰难的开口,“他,他说,他愿意一死谢罪,求大公子饶了他的妻子!”

“啊啊啊……”傅明忠瞪大双眸抬头看他,像是怔住了,张着的大口没有舌头,很是恐怖。

“既如此,就放了那妇人吧。”傅禺看了傅明悌和地上的傅明忠一眼,立刻有人跑出去终止了打板子,将崔氏拖进大厅,三十大板已下去二十板,崔氏的下身血肉模糊,脸色发白,满头大汗。

傅明孝狠松了口气,厉声道,“来人,将他拖出去,就地正法!”

“不……”崔氏伸着手往傅明忠身边爬,低吟道,“当家的,俺错了,俺们回家……”

傅明忠爬过去,泪眼模糊,“啊啊啊啊啊……”

“他爹……”崔氏使命的抓着傅明忠的手,“你想说啥,俺帮你说……”

“啊啊啊啊……”傅明忠嗷嗷叫着,声音凄凉,目光中带着怨恨看向傅明孝和傅明悌两兄弟!

崔氏点头,“俺知道了,俺……这就把真相说出来……”

“休得胡说!”傅明孝一声厉喝。

崔氏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拖着身子爬到面朝傅禺的方向,“大公子……”

话音一顿,下一刻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