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流灯璀璨。

几声蝉叫点燃了夏夜。

军区大院内,灯火通明。

一身锦绿绣花旗袍的女人抹着眼泪哭喊,“也是我们丫头命苦!从小就跟着她爸,现在她爸没了……”

脸上精致的妆容全都哭花,假睫毛半掉着,看着格外诡异。

不过四十出头,腰上的赘肉和劣质的香水味让人提不起一丝好感。

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和老太爷也没吭声,女人只差没跪下了,“两位,以前光南可是为你们出生入死的,现在他人没了……”

陆西玦站在一旁,只觉脸颊发烫。

十年前,她跟着父亲在M国生活,这位母亲,在她小学三年级时,就跟了别人。

半年前,她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回到国内,考上了A市的大学。

在这边无亲无故,当妈的不可能不管,就想把她丢在这所谓“亲戚”的大户人家里。

指甲没入手掌,她面无表情,眸底故作坚强的清冷,有了些自嘲的味道。

非要她这么丢人,是吗?

“老爷夫人,我就这样跪下了!”

说完,“噗通”一声,李汀就真往地上跪了。

“妈……”

陆西玦咬唇,脸颊涨的通红,窘迫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开学以后,她可以住校的。

“好了好了,也没什么大事,你这是干什么?”

老太太面目慈祥,伸手扶她,“我们当初也是答应了光南要照顾这丫头的,今儿就算你不开口,我们也会照做的。”

这话就像一道免死金牌。

李汀脸上顿时充满希翼,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是吗?那太好了!”

她慌张站起来,手足无措的,“你也知道,我住在H市,离这儿十万八千里的,平时要照顾西玦,也不容易……”

是不容易,要和继父继妹相亲相爱,她再去凑热闹,不是跟人心头添堵?

当然,陆西玦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好了好了,你也别说了,家里就是添双碗筷的事儿,孩子也大了,别闹这么大阵仗。”

老太太说话也很随和,看向陆西玦,眼神多了些许笑意,“丫头,以后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别客气!”

她嘴唇嗫嚅,还没开口,身后的老爷子也站了起来,咳嗽两声,“把那不孝子给我叫回来!成天在外疯疯颠颠像个什么话!至于你——”

他看向陆西玦,这女孩一身鹅黄棉裙,黑发扎成马尾,身材纤瘦,皮肤却嫩的滴出水。

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气质清绝出尘,不俗不妖。

可见以往也不像是吃过苦的。

“就留在这儿吧。”

老爷子拄着拐杖,往楼上走,“家里房间多,多一个丫头,也是养得起的!”

不过是暂住,陆西玦已经很没脸了。

瞧着母亲哭着道谢,她咬唇,恭恭敬敬朝两位老人鞠了个躬,“谢谢烈爷爷、奶奶,打扰了。”

这一鞠躬,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十八岁的年纪,身板瘦小的跟十五六岁一样,做事却稳重,不卑不亢,自然也知晓廉耻两字怎么写。

老爷子眼底诧异稍纵即逝,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楼。

“哎哟,没事的丫头,不就是住这儿吗?你爸以前可是为我们家洪武挡过子弹的,我们家里也没多少人。”

老太太倒是很喜欢这懂事的丫头,“家里有个大你十岁的哥哥,有个大你四岁的姐姐,有一位大姐已经出嫁了,平时不怎么回来的。”

怕她多心,老太太又安慰,“就呆在这儿,哪里也别去。”

她心里的酸楚慢慢溢开,面色却不动分毫,“谢谢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