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嘉楠最先看见他爸爸,拉着乔湘的手,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爸爸。”
为什么不情不愿?因为他觉得,他老爸来了之后,湘湘肯定就要走了。
言瑞森看了看言嘉楠,把视线转到乔湘脸上,乔湘和他对视,没什么话可说,也就一直沉默着。
他身上泛着酒味,淡淡的,应该是喝了酒,但喝得不多。
“上楼吧,外面冷。”
他说话间,已经蹲下去,将言嘉楠抱了起来。
言嘉楠身上的,乔湘的外套,他顺手扯下来递给了乔湘。
男人抱着孩子走前面,乔湘在后面跟着,男人走得不快,她每一步都能跟上。
晚上乘电梯的人不多,不会拥挤,轿厢里也就几个不认识的人,乔湘和言瑞森保持着距离。
言嘉楠还是一脸不情愿,他不知道他老爸今天怎么就那么爱抱他,以前走路累了让抱一下都不愿意的!
到了病房,言嘉楠让孩子去洗漱。
乔湘在屋里站着,无事可做就打算去帮忙言嘉楠。
可是下一秒就听言瑞森不冷不热的开口,“你可以回去了。”
乔湘的脚步停滞在洗手间门口,她缓缓回头看他,“等嘉楠睡了再走不好吗?”
他淡淡笑了一下,“我会陪他。”
这就是要撵他走了。
乔湘心头又气又不甘心,他要不要这样!
言嘉楠在里头听见他老爸叫乔湘走,拿着牙刷就出来了,二话不说冲他爸爸嚷,“我要湘湘留下,她是我妈妈!”
言瑞森皱眉瞪他,言嘉楠根本不怕,挺起胸膛道,“我就是要我妈!”
病房里,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凝重。
乔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种时候她意识到,是自己的存在才搞得父子二人关系紧张,哪怕她和言瑞森有矛盾,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至少这对孩子不是好事。
于是她走过去按着孩子的肩头,好言好语道,“妈妈也有点累了,想回去好好睡一觉,等你明早起来,我就又过来了。”
言嘉楠嘴巴上满是牙膏泡沫,气鼓鼓的看了言瑞森一眼,对乔湘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他欺负你!”
乔湘捏孩子小脸,“哪能呢,没有人欺负我。”
“湘湘,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你早点洗漱完睡觉,乖一点,妈妈明天早点来。”
“那好吧。”
言嘉楠无比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送乔湘到门口,“我今天特别高兴。”
乔湘眼眶热乎乎的,“我也是。”
男人双手踹在大衣口袋里,看着那一大一小在病房门口驻足,心头百般滋味。
他就那样站着,没有再过去靠近乔湘半分,看着她和言嘉楠拥抱,然后离开。
言嘉楠送走乔湘,回来的时候冲他哼了一声,之后就没再理他,洗漱,睡觉。
深夜,言瑞森头疼到极点,近乎炸裂开来。
类似的头痛有很多次,这次尤为严重,他知道有点撑不过去,在凌晨三点打电话给林婶,让她过来守着孩子。
言瑞森被送进急诊,除了林婶和邢辉,谭依然,没有其他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乔湘来医院陪孩子,没见着言瑞森,只当他是去了公司。
言嘉楠没有大碍,在医院住了三天,医生给开了些药之后就出院了。
出院的时候,乔湘听言嘉楠不满的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出院也不来接我……”
他说的是他爸爸。
乔湘也觉得奇怪,自打那天见过言瑞森,这两天她来医院,都没有和他打过照面。
林婶没有多说,她也不好多问,毕竟他们已经分开了。
乔湘就当他是去出差了,没离婚的时候,他工作繁忙,也是满世界的飞。
而这个时候,当乔湘和林婶带孩子回家的时候,言瑞森就躺在医院的vip病房里,在输液。
陆祁然坐在他的病床前,看他面色苍白的样子,眉心就没有松开过。
陆祁然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情况,百忙之中抽空到了医院,从早上陪他到现在,有四个多小时了。
言瑞森一直没睡,偶尔和他说几句,知道他贵人事多,每隔一段时间又催他走。
请了专门的护士,病房里不会缺人,住在医院的时候言瑞森反倒觉得安静,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好好休息过了。
陆祁然看他这个样子,忍了好久始终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了他,“不打算告诉乔湘?”
他一条手臂搭在额头上,淡笑了一声,“告诉她什么?跟她说我脑子里长了个东西,跟她说我可能会死,然后她同情我,要死要活要陪着我?”
陆祁然抿着唇,没开腔。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与其让她同情,倒不如给她真正的自由。”
“事业,家庭,该有的明明也已经有了,你偏偏要弄成这样!”
“是我的错。”
言瑞森第一次,在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过失。
乔湘说得多,他就是没有给与她太多的信任,没有对他们的感情抱有太多的信心,才会在有风吹草动的时候让她处在难堪的境地。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没有陪在她的身边,等她不再需要他了,他想要挽回,已经晚了。
陆祁然摇摇头。
他年纪比言瑞森大,不是没有经历过女人和感情,至今未婚,是觉得麻烦。
陆祁然应该算是不婚主义者,对他而言,仕途坦荡比谈情说爱更有意义。
“尽快安排手术吧,拖不得,拖太久可能会转为恶性。”
陆祁然知道,言瑞森手里的事安排得紧,如今又和乔湘闹成这样,再加上手术有风险,躺上手术台就有可能再也下不来,这样的情况下,他一定想把手术往后推。
这半年言瑞森头痛的频率增加,一开始他没有在意,只当是太累了,中途在小谭的催促下做了个全身检查,这才知道导致经常头痛的原因,是颅内长了一个肿瘤。
言瑞森的主治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林教授,下午就来过病房,知道陆祁然和他是关系亲密的朋友,就让陆祁然劝他尽快手术。
病人的情况已经比较危险了,林教授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这样的病人总让他很着急。
陆祁然了解清楚言瑞森的病情,今天一共劝了他三次,每次他都是一声不吭。
“你这样不行的,越早手术,成功几率越大,言瑞森我告诉你……”
“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言瑞森睁眼望着天花板,一时间,感慨万千,他却竟然笑了。
想起那天在酒店,他那么低声下气对乔湘说,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在意了,只要她和他好好的,那些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了。
那时候他是突然想到,万一自己哪天突然就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了,他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却依旧恨着他,怨着他,他不要这个样子。
他是真的,想和乔湘好好的度过余生,和他们的孩子一起。
可如今,她已经不要他了。
“有时候想,死的时候不要一个人,至少也要拉她守着我,但仔细一想,与其那样让她难过,倒不如就让她一直怨恨我。”
“瑞森……”
“你没有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你不会懂。”
言瑞森有感而发,陆祁然听得心口一阵窒息,末了,笑着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经历过?”
言瑞森煞有介事看向他,他却点到即止。
晚上有个饭局,陆祁南推不掉,现在已经五点半,他准备要过去了。
陆祁南从政多年,就算不能一手遮天,在徽城也算得上呼风唤雨了,可一个人再有能耐,也有他无可奈何的时候——比如,他很讨厌的应酬。
……
言嘉楠出院后,又恢复正常上课。
之前他病了,谢苗苗想去医院看望他,他不许,说是不想传染给她。
这会儿他回到学校,苗苗给他买了他喜欢吃的巧克力,算是庆祝他恢复健康。
两个小家伙课间坐在足球场上吃巧克力,言嘉楠在苗苗这里没有秘密,把乔湘是他妈妈的事情告诉她了。
听得苗苗一愣一愣的,以为他生病傻掉了。
“我跟你说真的,一开始我也觉得好假。”
言嘉楠双手托腮叹气,看着操场上高年级的学长们踢球,无限感慨,“感觉我老爹老妈好像演电视剧一样。”
苗苗和他相同的姿势托着下巴,“是啊,我都以为你在忽悠我。”
“哈哈,我才没有忽悠你。”
“不过这也是好事一件啊,你看你和乔老师多有缘分啊,你那么喜欢的人,竟然是你的亲生妈妈!”
“是啊,所以,不管以前他们因为什么事情吵架分开,我都不再生他们的气。”
言嘉楠很大度的,觉得,既然现在都和妈妈团聚了,其他的事情就都不再重要了。
有爸妈,有喜欢的女生,中文和书法也学得越来越好,感觉好幸福啊。
放学时间,乔湘来学校门口接言嘉楠。
言嘉楠和谢苗苗一同出来,见了乔湘,谢苗苗高兴地冲上去抱住,和言嘉楠一人牵她一只手,三个人去搭乘地铁。
林婶瞒着乔湘和言嘉楠,告诉他们说言瑞森去国外出差了,乔湘和言嘉楠也没多想,反正言大总裁经常都出差,也没什么奇怪。
并且,大总裁去出差了,言嘉楠自由了,可以经常和乔湘见面,快活得像只小鸟。
谢苗苗早几站下地铁的,和母子二人说了再见。
乔湘逗言嘉楠:不让你女朋友去你家玩吗?
言嘉楠翻白眼,心道:我们只是很纯洁的好朋友,龌龊的人才会乱想!
下了地铁,要步行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晋云路别墅。
乔湘和言嘉楠边走边聊天。
“我最近找到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想尽快去做,不过去之前,还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毕竟你是我儿子。
乔湘好言好语的,做好妈妈之前,首先要把孩子当成自己的朋友。
言嘉楠眨眨眼,问她,“什么事情?”
“就是徽城出去有一个比较贫困的村子,叫艾丁村,前段时间我看市电视台公益频道在为这个村子招募支教老师,我就心里痒痒的,想去……”
“什么叫支教?”小孩美国长大,很多词语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