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风,凶灵园内万物俱寂,残老的乌虬树像是一位位百岁老人,盘踞在黑暗之中,荧虫贪婪的啃食着苍老树干内的墨色汁液,无声而又贪婪。
偶尔有几只厉害的凶灵从园内飘出,小心的避开帝冥所居的树屋,在暗林内肆意游荡,这里许久没有人来了,自从上次那位长学失踪,赤流倾城和北影殇伤痕累累的归去后,这里便开始彻底寂静下来。
帝冥睁开眼,半握的拳上罩着一层淡淡的橙红色火膜,奕光流转,稍稍用力,便发出嘶嘶啦啦火花炸裂之音,四周的空气都因此灼热起来。
白皙的手臂上道道绷紧的青筋内虹光流动,筋骨之内不断的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正在吊床上熟睡的吸血兽被惊醒,它抬起拳头大小的脑袋向下探,只见满身汗水淋漓的少年此时唇角正挂着十分得意的笑容。
“爹,你是不是进阶进傻了。”它揉着豆大的眼珠,笑嘻嘻的道。
帝冥知道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有搭理,只是轻声道:“领官将我安排看守凶灵园,却不成想,我还能活着,天亮之后,就是第七日,我也应该离开这里了。”
“爹,你要去哪。”吸血兽闻听此言兴奋的拱着爪子,在这里,已经严重影响了它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健康。
“自然是要成为学宫内名正言顺的学员。”
“可你是奴隶,再者你修炼的罡斗之力,又不是锻灵术,学宫会承认你的存在吗?”
“你说的还真是个问题。”帝冥说着走出树洞,伸手拉下一根枝条,将树皮扒开,露出墨色的汁液,滴滴答答在白皙的掌心内,他笑了笑,搓着手将那黑色的汁液尽数染在晶蓝色的头发上,不多时,那满头乌黑闪亮的发丝柔顺的披在脖颈处,配上深邃仿若天雕地刻般完美的五官,竟有种别样的魅力。
吸血兽趴在窗上,看的呆住:“爹果然是爹,竟能想出如此馊主意。”
“去你的。”帝冥拍了下它的头继续道:“灵族与人族本来就差在身形外貌之上,如此,如今,我七日之内直晋五阶火期,外貌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只要部受伤流血,单凭这墨色的头发,也不会将我看成灵族。”
“可是你与那灵族帝家的小子长的一模一样,这个怎么办。”吸血兽担忧的道。
“那个死掉的长学的铭牌在我手中,铭牌没有归去,证明学宫内除了赤流倾城,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我完全可以顶替他的身份,那长学是二等资质,与帝魂不是一个等级,平日里碰不到。”帝冥说着,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拇指,他手腕上的那根线绳彻底消失了,就在最后进阶的那一刻,似乎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反噬,已经化作了一团白烟。
这条线绳也许是本尊的生母所留下的一件防御型的宝物,功能就是吸收外界的伤害,只可惜,想来这个孩子被定为废者时面临的毁灭令她无法接受吧,所以才偷偷将他扔掉,又系了这根绳子。
莫非,他与帝魂真的是一母双生胎?
“爹,一会天快亮了,咱们还去凶灵园内找秘典碎片吗?”吸血兽舔着爪子,他现在腹内有些饥饿,可是麟环内最后那条袁蟒还没有死,这几日,帝冥忙着淬炼罡力,一直没有血喝的它只能啃点树根草皮,饮点浆露,日子过的凄惨无比。
“不去了,凶灵园太大,而且十分凶险,即便可以利用麟环的空间躲避,也要消耗我的魂念之力,那个死去的学员身上定然存在有关这方面的秘密,我们出去寻找。”帝冥说着,微微眯起眼,靠在树壁之上。
晨曦破晓,一丝丝微光透过交缠盘绕的树枝的间隙静静洒落,帝冥睁开眼,照例接着树叶上的露水梳洗一番,一头黑发竟没有丝毫褪色,吸血兽惊讶的道:“爹,说实话,你这以后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么?”
帝冥笑道:“怎么了?”
“觉得你还是蓝色的头发漂亮,那你这眼珠子怎么办。”
“这个简单,你看。”帝冥双拳一握,白皙的皮肤上缓缓蒸腾气缕缕橙红色的光气,自腕间攀岩到颈部,直至汇聚双眼,钻入那晶蓝色的眼瞳内,不多时,那双眸子颜色褪成雪白,而后又渐渐染上棕色。
“爹,你这么变脸,会不会有点过分了。”吸血兽吸着爪子,三瓣嘴张开一个十分奇怪的弧度,豆大的眼睛都撑开了一圈。
“这还是灵族的一种锻灵术的变通使用,我从前有个朋友,算了,我们走吧。”帝冥说着将吸血兽拎起来按在手臂上,将手中的铭牌一放,那铭牌先是在前方盘旋了几圈,而后向着暗林外飞去。
跟着铭牌走出乌虬树林并不难,只是铭牌内设定的每日任务必须完成,先前帝冥因此被打入凶灵园内好几次,若不是有麟环空间护体,现在早已成为一具死尸。
走出林后是一条宽敞的小路,此时,已有些学员开始做任务了,一个路过的灵族二等学员见到他后一愣,走上前关心的道:“早就听说学宫内来了一批新人,你还没领学宫制服?”
帝冥点点头道:“长学可知道去哪里领?”
那男子听到帝冥如此称呼,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面上的笑意也愈明显,他道:“我的任务就是给学员们分配生活用具,你跟我去取就好。”
“多谢长学了。”帝冥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跟在男子身后,男子并不大,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白色束身的学生服,腰系锦带,身量单薄却并不柔弱,走起路来步子迈的很大,行如疾风。
学宫四院内的景色几乎隐没在重重迷雾之中,脚下的小路愈发宽阔,直到走上石桥,迷雾才骤然散开,露出一大片郁郁葱葱和辉煌宏伟的建筑群。
“这里是峰桥,学宫内最高的一座巫道幻影所造之物,是唯一一个可以窥探学宫全景的地方。”男子说着转头看着他笑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家族出来的。”
帝冥眨眨眼笑道:“我叫帝冥,是帝家的,不过我是私生子。”
少年闻言,面露怜悯之色,他长叹口气道:“我也是私生子,不过我是个小家族的,我叫云失,失望的失。”
“长学也是二等资质,为何还要失望?”
云失摇摇头道:“你应该明白,在这个世界,只有天资卓越之辈才有可能成为大司主,而二等资质,也就意味着随时面临进阶失败成为废者的命运,为此,我已有许久不敢修炼,不敢轻易进阶。”
帝冥静默下来,在他的世界观里,永远没有惧怕,有的只是无尽的可能和永远不会屈服的灵魂。
下了石桥后,穿过一条杨林甬道,来到所矮房,四合的院子只有一扇门,帝冥跟着进去后,便再次看到了那个七日前侮辱过他的学宫领官。
领官正瞧着二郎腿坐着,脚下踩着一名奴者,看起来是学宫本院的奴隶,他并没有认出帝冥,只是眼皮微抬斜睨了眼云失,烦躁的道:“你怎么来了。”
“掌司,我是来领制服和生活器具的。”云失腰身微弯,拱着手十分恭敬的道。
帝冥暗自纳闷,一个学宫的掌司居然要令二等学员如此屈服,莫非他修为卓绝?
“不是已经分发完毕了么?还是老子亲自接待的他们,怎么还要劳烦云师弟你啊。”
“掌司,您上次接待的是一等学员,我这次是代二等学员来领的。”
“哦?也是,二等的进来多少个啊。”掌司一边说着一边摆摆手,旁边的两名奴隶见此匆忙打开一个匣子取出两把钥匙递上。
“滚,废物,没听说要领的是制服吗?拿两把钥匙做什么。”掌司说着伸脚踹在那奴者的腰身之上,将其蹬出十几米远,倒在墙根处发出痛不欲生般的呻吟。
另一名奴者吓的跪在地上,双膝伏地爬到了掌司跟前,双手托着钥匙高举头顶,颤抖着的身躯几乎没有了呼吸。
“掌司,是要领制服和生活器具。”云失见此,不忍的道。
“二等学员还要什么生活器具?不知道学宫马上要举办猎兽大赛,资金这么紧张,能有现成的制服都不错了。”掌司从那奴隶的手中拿起钥匙,站起身的同时一脚蹬在那奴隶的脸上,恶狠狠的道:“滚开,碍着老子的路了不知道?当你自己是谁啊,说要什么就要什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此话一出,云失的脸色瞬间难看青红一片,难看至极,帝冥听出他话外之音,正要出手,却被云失拉住,微微摇了摇头。
掌司斜睨了二人的小动作,嗤笑一声,转而走到内室,不多时,便对着云失道:“要多少自己去拿吧,不过,若是不够,那我也没办法。”
“有劳掌司大人了。”云失说着走向内室,帝冥也紧随其后,正要迈入门槛时,却被那掌司突然叫停。
“等等,你这小子,怎么看着眼熟。”那掌司来到帝冥跟前,眯起鼠眼呲着猫牙,似乎很不友善。
“掌司大人真会开玩笑,这小兄弟今日刚进学宫,是我特意叫他来帮忙拿东西的。”云失急忙返身挡在帝冥的身前,笑着道。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你,把铭牌拿出来给我看看。”掌司一把推开云失,居高临下的俯视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
帝冥想了想自己的目的,压抑下心中的怒火,面不改色的将铭牌取出,掌司一把夺过,看了又看,点点头道:“果然是二等学员的铭牌。”言罢松开手,铭牌自动飘回到了帝冥手中。
一共取了十五套制服,云失带着帝冥千恩万谢的离开,出了司领院,他叹着气对帝冥道:“今日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这里的制服你先拿去一套换上,然后你就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吧。”
“那司掌什么来历,为何如此嚣张。”帝冥取了一套纯白色的学宫制服,好奇的问道。
“他没什么能力,不过他的亲哥哥,是尊德大司主,也是这学宫的创始人之一,据说,他原本也是一等学员,后来不知为何,进七阶的时候突然出现意外,不过尊德大司主就只有他一个弟弟,拼了命保住了他现在六阶火期罡斗士的修为,因此一事过后,性情大变,也有人跟尊德大司主反应过,不过都不了了之了。”
“原来如此。”帝冥并不关心他经历过什么,只是想到自己刚才多亏没出手,五阶火期与六阶火期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两人都有各自的任务,帝冥辞别了云失,放出铭牌引路来到那死去学员的居所,换上了制服后,开始启动任务。
铭牌在半空中盘旋两圈后,散发出一团光气,缓缓凝成一行大字:“第一项任务:去姣颜池偷看女学员沐浴三分钟,并作图一张。”
吸血兽探出头来一瞧,瞬间拍着爪子笑道:“爹,你这任务真是别具一格啊!”
而帝冥在看清任务的那一刻脸色瞬间黑成了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