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你会答应吗
霍子元端起茶杯，手指收紧，唇角扯出一丝冷笑，“他是不是说，如果我不去见他，那么我们的人也别想活着回来了？”
赵乾低下头去，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霍子元把茶杯凑到唇边，慢慢喝了一口茶，说道：“让他放人，我去见他。告诉他，我还没有他那么冷血，一个连枕边人都可以牺牲的人，我很害怕，所以我屈服了。”
赵乾冲着他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钱坎觉得喉咙发涩，本来应该是最亲厚的父子俩，为什么会弄到这样剑拔弩张的地步？
霍子元似乎是看出了他心底的疑惑，慢慢说道：“我为什么会从那个家里出来，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可你知不知道，他当初落魄，若不是有我母亲，他早已流落街头，便不会有这三十多年的风光无限、名扬天下，成为别人眼中的国之柱石。
“你也不会想到，这段名门闺秀与落魄书生之间的姻缘，并不是千金小姐看中了书生的才华，而是书生主动求来的！”
钱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霍子元捏着手里的茶杯，慢慢说道：“当年我母亲因为出身高贵，容貌秀美，还满腹才华，所以是世家大族争相求娶的对象。
“只是我母亲性格有些绵软，所以在婚姻大事上也没有什么主见，认为父母觉得好就是好的。
“她虽无意中救下了街头潦倒的书生，却是因为家中也有寒窗苦读的兄弟，知道读书不易，也明白越是穷苦人家供养出来一个读书人代价越是难以估量，所以她心中不忍。
“本是无意而为的善举，母亲并未留下任何和身份有关的讯息，之后也没有了牵扯，但是不知如何，他竟然能找上门去，自荐做外祖家的一个小小的幕僚，平日里也只是抄抄书而已。
“却因为写字好看，引起了外祖父的注意，外祖父问起来的时候，他却故意误导外祖父，说母亲与他有私情。
“世家大族最容不得这样的事情，母亲为此差一点被逼悬梁自尽。是他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信，打动了外祖父。外祖父这才做主将母亲嫁给他。还不曾对外张扬。
“母亲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在外祖父面前苦苦哀求，不让他入赘，并且通过外祖父，给他营造最好的读书环境，带着他拜访当世大儒。
“数年沉淀，他一鸣惊人。人道是寒门学子苦读不怠之功，却不知他能有那一日，全是母亲的苦心付出换来。
“后来外祖家出了事，他已经是朝廷高官，本来可以施以援手，却冷眼相看。我外祖家一朝败落，无法在京中存身，只好举家搬回祖籍。那时节，才爆出他是我外家的女婿。
“可没有人说他冷漠无情，而说他清正刚直，国法面前不徇私情。我母亲柔肠百结，面对他的满嘴大义，竟无法替娘家求情。
“直到数年后，外祖家沉冤昭雪，他才站出来锦上添花。可是还有什么用？外祖家人才凋零，外祖父已经在世人的冷漠中过世，族人对朝廷失望，阖族都不再踏足京师。
“后来呢，”霍子元嘲讽的笑了笑，“他官越做越大，官声越来越好。偏生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冒了出来，若是寻常人定然会被骂，身为官员豢养外室，当为世人所不齿。
“可到了他头上呢，人人都同情他，虽然有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心上人，却不得不屈从权势，娶了名门千金。他反而成了个委屈求全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后来的事情钱坎都知道了，他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钱坎紧紧皱眉，霍丞相，不可否认的确是一代贤相能臣，值得世人敬仰，可是在私生活方面真的让人难以相信，那样一个杀伐果断的人，清正廉明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凝。
桌上的灯灯花爆了爆，光线骤然一亮，紧跟着又黯淡下去。
钱坎把灯罩取下来，拿了剪子剪了剪烛芯，又把灯罩重新罩上去，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门扉被叩响，他警惕的看了霍子元一眼，霍子元淡淡一笑：“去开门吧，该来的，来了。”
果然，门外传来赵乾的声音：“主子，钱坎，是我回来了。相爷，也来了。”
可是霍子元根本就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钱坎只得过去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穿着一身黑，披着斗篷，容颜都隐没在帽兜之后，可是他仍然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当朝丞相，霍云恒。
赵乾站在霍云恒身后三步之外。
“相爷。”尽管方才听霍子元讲述了那些事情之后便对霍云恒没了好感，钱坎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并且往旁边让了让。
霍云恒看到屋子里大剌剌在主位上坐着，丝毫没有起身意思的霍子元，冲着钱坎和赵乾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赵乾和钱坎都没动，而是把目光投向霍子元。
霍子元轻轻一笑，“相爷，虽然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可并不代表你能左右得了所有天下人！”
霍云恒看着他，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儿子，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子元，回家吧。”
霍子元这才冲着赵乾和钱坎摆手，“你们先下去，我和霍相爷还有很多话要聊！”
那两个人又冲着他们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开，还贴心的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霍云恒把头上的帽兜摘下来，露出一副清癯的面容，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仍然能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英俊人物。只是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他的目光鹰隼般锐利，五官也仿佛充满了棱角。
霍子元不起身，他也没让霍子元起来迎接，只是随意踱到一把椅子跟前，坐下，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霍子元轻笑一声，眼角眉梢尽是嘲讽，“若我说我的条件是杀了那个女人还有她仅剩的那个孽子，你也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