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说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你弟弟可是没吃过什么苦的,现在被抓进大牢,又不允许探视,这大牢是什么地方?这不是要了你弟弟的命吗?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你赶紧想个办法吧!
你前一段时间一直在京城经营,总是有些门路吧?能不能托托关系,寻门路尽快把你弟弟救出来,要紧要紧啊!”
宁陆坐在下首的位置上,看着父亲喋喋不休地让自己拿主意,救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兄弟。而旁边的继母一声不吭,但是却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更是勾地父亲急的哀嚎。
“父亲,我在京城经营时日尚短,再说,京城那样的地界,都是高门大户,哪里是我这样的商人就能随便攀扯上的?父亲便是在晋地经营多年,和官府的关系也甚为亲密,难道这点事情都寻不到人帮忙吗?”
宁陆扯出一个很无奈、很无能为的表情,又夹杂着心急痛心,但推诿的话却是说的很清楚。
“老爷,老爷,我可怜的浩儿,被刁奴所害,都是那些刁奴教唆的,不然浩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随便去太守府揭告示。个老爷,您可要为浩儿做主呀!”
刘氏嘤嘤哭泣的更厉害了,虽然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仍然风韵犹存,有着熟妇的妩媚,而这也恰恰是她被宁老爷宠爱的缘由。
这次浩儿的事情,因牵扯到朝廷新政的实行,浩儿算是撞到枪口上了,谁不知道宁家是太原数一数二的行商大族,家财万贯,又有钱庄票号遍布几省,宅地田亩更是几百顷,这次新政首当其冲被重点关注,现在又出了这件事情,那太原府知府正好借机发作,拿了浩儿也不发落,只是关押着。
目的不过是逼着宁家就范,牵头执行新政,做出表率,那么宁家就是出头的椽子了。这太原知府真个是心机深重。
但如此一来,自己的浩儿岂不要一直在牢里关着?
宁老爷面对妻儿,也知道症结所在,无非是逼迫自己就范,带头支持推行新政。但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成为山西士绅的公敌?这让那些亲朋故友如何看待自己?
宁老爷是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妥,但自己托了衙门的许多关系,都不中用!这次的事情有上面的知府关照,下面谁敢松这个口?听说现在又来了什么钦差大人,专门盯着山西推行新政。可见朝廷施行新政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下面的士绅豪族其实也很难拗过朝廷,但自己不能出这个头!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自己怎么会不懂?
本以为这个大儿子在京中呆了这几个月,总是有些门路的,托人多花些银钱到是无碍,只要从这件事情里摆脱出来即可。哪怕是后面大家都实行新政之后,自己也不会逆势而为。
宁老爷子的想法,确乎是晋地多数士绅的心中所虑。
“哎!就让那孽障在牢里多关几天吧!他犯下的事儿也不算大罪,知府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打杀了他。等新政的事情落下帷幕,届时再使力,总能将他救出来的。再观望两日吧!老大也都下去吧!”
刘氏听了这话,那里肯依,又是一顿哭求,只闹得宁老爷心烦不已。
“父亲,儿子也知道您为了家族的利益考虑,不得不让弟弟在牢里多吃几日的苦,儿子也是于心不忍。
儿子在京的时候确实结交到一位新科举人,且此人正是朝中大元左都御史之子,现太原知府之弟,更是此番钦差大人的门生,此人名唤蔡冒,他现在正好游历至太原,在其兄府中。
儿子也已将弟弟的情况告知与他,请求其帮忙通融,但是,不只现在太原知府,乃至巡抚都已知晓此事,弟弟之罪轻易不可赦免,只有将功补过。否则,若是新政不能顺利执行,弟弟恐怕就要罪加一等。
他们无非就是想请父亲牵头,做出表率,积极支持新政,儿子也已请蔡太守通融,只要父亲同意,这从五品协正庶尹的位子便能授予儿子。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勋官,虽然没有实职,但这份体面,于我们府里却是极大的助益。儿子若是有了这个官职,以后在外行走,谁人会管这勋官是从何而来?还不都是看着这个官位,卖几分面子。
我们宁氏一族都是经商的料子,但若想进驻官场,又都于学业上不甚精通,此等大好良机,万不可错过。
父亲只要同意支持新政,儿子和弟弟都可获利,请父亲慎重考虑。”
宁陆看着父亲沉思的样子,眉宇间并未下定决心,遂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得,这也是结交蔡府最好的时机,我们宁家票号要发扬壮大,在京中扎根,没有官家支持怎么能行呢?”
宁陆说完这些,随手一揖,转身出了房门。
宁老爷子看着儿子出去的背影,怔怔的有些发呆。
“老爷,老爷,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这个勋官让给大少爷?怎么说这样的奖励职位也应该给老爷才是!也是妾身平时教导不严,才让大少爷有此种不慈不孝的行为。”
关于这个从五品协正庶尹的勋职,刘氏哪里能听到动向?这才是刚刚得知,竟然还有这件事情,这可是好事,若是这个勋官能落实到老爷身上,又能救出自己的儿子,这不就是一举两得了吗?
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便宜老大。这老大被放出去这几个月,明显本事见涨,若是让他得了这个官职,自己儿子恐怕再没有出头之日了。宁家偌大的家业,可不能只白白便宜了老大一房。
见老爷不语,刘氏还想再劝,宁老爷已止住了她,摆了摆手“你也出去吧!让我静静。”
刘氏只张了张嘴就又闭上了,躬身行礼后也退了出去。
宁老爷独坐房中,想着今天大儿子的这一番作态,只是摇头叹息。小儿子自幼聪慧,原想着会是个读书的材料,一直偏宠了些,现在看来,“哎,老了!如此也好。老大如今锋芒外露,尚需磨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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