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月舞一直静冷的看着宏嬷嬷,看到她回话之间,眼神的闪动,眼底无声的滑过一丝冷笑,看起来这位宏嬷嬷应当也是知道些内情的。
“宏嬷嬷,既然父亲对娘一直念念不忘,一定不愿意娘亲的院子破败荒乱吧?我想向宏嬷嬷借一下我娘亲院子的钥匙,在父亲到来之前,先打扫一番。”卫月舞微微一笑,接过宏嬷嬷的话题道。
“这……”宏嬷嬷迟疑了起来。
侯夫人的院子,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太夫人那里有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处置,只希望所有的人都忽略了那个院子的存在。
“不可能吗?还是说宏嬷嬷说的都是哄我的话,其实我父亲对我娘没有半点感情,愿意看到我娘曾经住过的院落,破败了?”卫月舞眉头微颦,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一下,带起一抹盈盈的悲意。
生母早逝,生父对自己生母的旧址不闻不问,任其荒败,任谁都会难过。
“不……不是这个样子的……”一向老练的宏嬷嬷这时候也忍不住结巴了一下,她今天只是来替太夫人传个信,表达一下冬姨娘对六小姐的善意的,这话怎么就带偏到了侯夫人的院子上面。
而且这话,她也不能否认,侯爷对侯夫人的情义,她一直看在眼中,侯里很多人都知,况且侯爷的心意,一直让人猜不透,宏嬷嬷可不敢瞎说。
以前六小姐没在的时候,侯爷不在,说什么倒也没关系,但这会六小姐在了,恐怕真的会因此惹出些是非来。
宏嬷嬷这回突然后悔自己没有早早的让人整理一下侯夫人的院子。
“嬷嬷如果觉得为难就算了,我还是等父亲回府的时候,直接跟父亲说吧!我想问问父亲,既然这么多年一直对娘亲念念不忘,为什么任由娘亲的院子荒败下去。”卫月舞并不着急,看着宏嬷嬷悠悠的道。
但这话里的意思,却并没有那么柔顺!
宏嬷嬷的额头上也开始冒冷汗,这种事谁敢捅到侯爷面前去,这要是真的把侯爷惹到了,她可是清楚的知道,太夫人那里也不一定能保得住自己。
“六小姐想去整理一下,不必去禀过侯爷。六小姐不是府里的其他小姐,是侯夫人的亲生女儿,当然可以去整理,这钥匙就在老奴这里,老奴马上取下来给六小姐。”宏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从腰上把一大串钥匙解了下来。
挑出一个,恭敬的奉给卫月舞。
金铃在一边接过,笑着道谢道:“谢谢宏嬷嬷!有了这个钥匙,我们小姐就可以先去清理一番,免得侯爷回府的时候,如果想去侯夫人的院子走走,不会因为看到荒败的景象生气了。”
“是老奴的失责,老奴应当早就派人去整理的,只是前一阵子二小姐频频出事,老奴陪着太夫人,一时间忘记了这事,还要让六小姐上心,实在是老奴的失责,还望六小姐原谅!”宏嬷嬷带着歉意道,却把责任全推到了卫艳的身上。
表示自己劳心劳力,一时忘记了整理,才会造成这样的疏忽,并不是有心怠慢的。
“无碍的,宏嬷嬷请回吧,我一会就去整理一番!”卫月舞闻言,目光无声的滑过宏嬷嬷的脸,唇角微勾。
“是,是……老奴告……”宏嬷嬷下意识的就想离开,突然想起此行的目步,立时站住脚,重新回头,笑呵呵的道,“六小姐,太夫人让您和三小姐,明天去接侯爷和冬姨娘。”
她方才心乱之下,差点忘记了正事,这会再想起,总觉得心头怪异,这话题真的是不小心被六小姐带偏的吗?
“知道了,嬷嬷请回!”卫月舞无声无息的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此事。
见卫月舞答应的这么爽快,宏嬷嬷暗中抹一把汗,向卫月舞告辞回去。
“小姐,太夫人是什么意思?侯爷来您接一下也是正常,什么叫让您去接一下侯爷和冬姨娘?她一个小小的姨娘,有什么架子可以让您去接?”金铃把手中的钥匙放在桌面上,愤愤不平的道。
卫月舞起身,走到窗前,精致的小脸被窗外斑驳的阳光,照得明暗一片,半响才淡淡的道:“应当是想表现一番对我的情义吧?”
不管如何,冬姨娘只是顺带而己,府里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外面的传言只会说自己去接自己的父亲,更何况从太夫人和宏嬷嬷的言语之中,也知道这位冬姨娘是个心机深沉之人,既便父亲一直不松口,她也一直兢兢业业的守在父亲身边,看起来毫无怨言。
任谁都会觉得冬姨娘是个好的。
所以,她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踩之下,甚至还会捧自己,把自己捧的高高的,以此来赢造一个委曲求全,不求名份,一心一意服侍华阳侯的贤惠女子的形象。
卫月舞甚至能猜到,那么这会冬姨娘让自己和卫月娇去接的目地,就是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姐妹相和,看到她对自己的这份爱护、关切,甚至会超越自己的女儿。
这会让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这个无母的嫡女,不但嚣张而且无礼,举止傲慢没轻重……
“没事,我们明天接着就是,既然冬姨娘想演戏,我们就配合她一下。”卫月舞抬头,看向窗外,窗外零星的飘落了一张树叶,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树叶,终于从树上落下,枯黄败落。
“画末你以前是在乡下长大的?”卫月舞伸出白嫩的手,很巧的是,那张昏黄的树叶就落在了她的手心。
雪嫩的肌肤衬着昏黄的树叶,有种诡异的讳和感,但却又让人一眼就能看到这手、这叶!
“是的,奴婢从小是在乡下长大的,那时候奴婢虽然小,但记得玩的很开心,有时候还带着弟妹们一起出去,只是玩的过于的疯一点。”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度过的那段自由自在的日子,画末还是很高兴的,有事没事的时候,都会拿出来说说。
连同卫月舞在内的几个丫环,都听她说起过在乡下的那些趣事。
“我记得你说起过,会用树叶,扎虫子,而且还扎的很象。”卫月舞看着自己手心处的树叶。
“是,奴婢会扎,但是这会是冬天,这树叶都枯的很,恐怕稍稍动一下,便会破的不成形的,只能保持一会。”画末为难的看着卫月舞手中的树叶。
夏天的树叶和冬天的树叶不能比,这柔韧程度上就差不好多,不可能持久。
“无碍的,我其实只要保持一会就行!”卫月舞神情不变,蝶翼般的长睫扑闪了两下,依旧专注的看着手中的落叶,樱唇处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院门被推了开来,沉重的仿佛被推在心上。
看得出院子也是被清理过的,但因为时间有些长,小径的石缝处,隐隐的有枯草的败迹,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
卫月舞拎着裙子进来,一脚下去,脚下软软的全是树叶,咬了咬唇,压下心底的酸楚。
这里据说曾经是华阳侯最宠爱的妻子的院子,只是如今却败落成这样。
院子很大,比清荷院更大几分,看得出当时的鼎盛,站定在院子,微微合眼,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断,似乎从眼前滑过。
其他的都模糊不清,只有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时隐时现的出现在记忆中……
那是娘亲的脸,美丽中带着温柔,那么慈和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手按在胸口处,微微的窒意,有些疼,不是那种感官上的疼,而是真正的疼,整个人疼的蹲了下来。
“小姐,您怎么了?”书非首先发现卫月舞的不对劲,惊叫道。
“我没事!”卫月舞咬咬牙,感应着身体中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痛意,仿佛方才那一刻的疼,是幻觉一般。
“小姐,奴婢扶您进去休息一下。”画末停下捡拾树下的动作,走过来急道。
“不用,你继续挑一些树叶!”卫月舞摇了摇头,就着书非的手站起来,拿帕子抹了抹就在瞬间疼出来的冷汗,站定之后定了定神。
“小姐,您真的没事?”金铃也关切的问道。
“无碍!”卫月舞摇了摇头,放开书非的手,往里走去。
大门打开,有股尘土的味道,看着桌面上,花架上那层厚厚的灰尘,就知道这里己经久没来人打扫过。
转过花架,进到微挑的内室,内室里虽然有灰尘,但总体看起来很整齐,如果不是那些灰尘,甚至会以为女主人此时正靠在窗口的湘妃塌上,处理帐本,偶尔绣绣花,回首看看在屋子里玩耍的女孩子,眼中溢出满满的温柔。
金铃看卫月舞的脸色过于苍白,忍不住提议道:“小姐,您先去院子里转转,这里有许多灰尘,奴婢让人进来先打扫一下,您再进来。”
“是啊,小姐,您先去看看,这里连窗户都一直关紧着,气闷的很。”书非走到窗口处,轻轻推了推窗,把窗户打开,一阵冷风吹进来,有些尘土被吹了起来。
卫月舞点点头,退了出去,往后面走去。
金铃和书非两个指挥着从清荷院中带来的丫环、婆子一起清理院子。
卫月舞带着画末转到了屋后,正屋的后面有一个小型的园子,不大,但却自有假山,流水,这是华阳侯府任何一个园子都没有的。
那池子水早就干涸了,连假山脚下都没有半点潮意,曾经这座假山应当有一小半,在池子里的。
“画末,你还是去捡些需要的树叶,我在这里站一站!”卫月舞细眯起眼睛,看了看高处的假山,记忆中似乎的确有这么一座假山,但因为时光过去的太久,而她又太小了,以致于早己想不清楚。
“小姐,那奴婢就在边上挑一些,您如果有什么,就叫奴婢一声。”看了看小路上厚厚的树叶,画末点了点头,但又担心卫月舞,关切的道。
“我没事!”卫月舞缓步走到假山处,伸出手轻轻的碰触了一下假山,那种真实的触觉让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这里就是她幼年生活的地方,曾经称之为华阳侯府最中心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