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懂的省略号君第七日上, 简泽都快有些习惯这个节奏了:“杜兄弟,今天还继续吗?”
谁知杜子腾却道:“今天当然不继续。``”
简泽一怔,本来准备去扛牌子的手都放了下来。
杜子腾嘿嘿一笑:“我已经算过, 今天怕是也差不多了。”
禾禾草收得差不多, 简家前段时间卖照明符赚到的灵珠也花得差不多,而耿家……嘿嘿也是差不多了。
随即, 他拉过正要出门继续忙活的简铃儿,竟是安排她做好收尾工作了。
这一天, 耿家夫妇也十分疑惑, 因为这简氏今天居然不再扛出那块降价出售照明符的牌子了!
耿大疑惑道:“莫非,这简氏是已经知道咱们的厉害,认输了?”
耿冯氏这几日累得头晕眼花, 今天简氏没有降价, 邻里们购买的热情也早在前几天挥霍一空,上门的人也稀稀拉拉,她好不容易休息一阵, 虽然也觉得简氏的消停不简单, 但一时半会儿竟也猜不透简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耿氏夫妇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口,已经有人上门了。
“哎哟, 我是说今早怎么灵鹊直叫, 原来是今天有贵客临门,黄真人,快请进请进!我们也没能迎一迎,真是该死!”耿冯氏笑颜如花连连向着来人致歉。
来人是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名叫黄婉婷, 乃是峰上那位虎大人的得力助手,当然不可能是什么金丹真人,那句黄真人,也不过是句恭维。
不过黄婉婷能在外门混到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那没眼色的,耿氏夫妇虽然不入流,却真真有一双好儿女,尤其这耿冯氏,啧,居然还傍上了虎大人,说不得,还真不好无故开罪。
黄婉婷也笑着客套:“若是太过搅扰贤夫妇,却是我的不是了。”
两边客套半晌,耿冯氏只觉得奇怪,这黄婉婷用是虎大人的左膀右臂,轻易不离,怎么今日突然上门造访,却又半点不说来意?
黄婉婷心中更是诧异,这耿冯氏平日为人精明得很,怎么这会子却又半点不开窍?无奈之下,黄婉婷只得主动旁敲侧击,她托着茶盏笑吟吟道:“说来还没恭喜贤夫妇,听闻最近府上财源广进,那照明符连虎大人在峰上都听说了。”
耿冯氏想到自家的生意红火到竟然连虎大人都派黄婉婷来过问,脸上就掩不住的自得:“哪里哪里,都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叫黄真人见笑了。”
黄婉婷放下茶盏,抬头直直打量着耿冯氏,见对方竟然没有领悟自己话里的意思,想到此次到仙缘镇上的任务,心中不由有些恚怒,这镇上多少人家做着峰上的活计,哪家不是兢兢业业将峰上的事捧在头顶,哪像这耿家,明明是唯一从峰上的生意里占了便宜的人家,竟还要自己这堂堂外院执事弟子亲自上门来过问,居然还不主动给个交待!
想到这儿,黄婉婷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淡了:“听闻贤夫妇前几日又送了一批符纸到‘飞毫院’?‘飞毫院’的弟子们皆忙着府上的活计,可是让陆大人喜坏了。”
耿冯氏心中正自高兴,竟没能留意黄婉婷语气中的微妙,反而半是炫耀半是假嗔地道:“实在是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修为让华嶷真人不满,得抓紧些,没空来画这小玩意儿,这不,只得托了飞毫院的大人们帮帮忙了。”
耿大心中却是一阵肉痛,那什么飞毫院的修士画符快是快,就是这价格也着实叫人吃不消,若不是他这败家婆娘一力坚持,他才不干这赔本的买卖呢!
黄婉婷见自己问起符纸,这耿冯氏非但不顺着自己的话头,反而提起自己一双颇受华嶷真人爱重的儿女,甚至那耿大脸上也是一脸的不痛快,这对夫妻是自以为有了金丹真人当靠山,便不把虎大人放在眼里了?须知,她那一双儿女靠上华嶷真人可还是虎大人牵的线!
深知其中关窍的黄婉婷只觉得这对夫妇蠢不可及,若是耽误了虎大人的差使,哼,别说他那一双儿女,就是耿家再有十个一模一样的儿女也挡不住虎大人的震怒!虎大人能将他们一双儿女捧到高处,自然也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耿冯氏见黄婉婷脸上的表情变化,心中暗道不妙,只觉自己忘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却死活想不起来。
黄婉婷见耿冯氏脸色中犹带茫然,终于忍不住起身阴阳怪气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叨扰,祝贤夫妇财源广进,长命百岁,也祝令郎令爱早日得道了,哈哈!”
黄婉婷拂袖而去,耿冯心中焦急只追上去道:“黄真人,请留步!”她甚至还祭出了无往不利的红包攻势:“黄真人,若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耿大呆呆站在原地,但见耿冯氏掏出的那个红包想到这段时日亏出去的灵石,顿时就怒了:“你这个婆娘,往峰上送了那么多还不够么!还要败家到何时!”
黄婉婷脚步一顿,视线在耿氏夫妇间来回打量,然后不怒反笑:“贤夫妇可真是好样的,今日一切我必如实告知虎大人!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可当不起您这番大礼!”
黄婉婷话音刚落,人影便已消失,耿冯氏惊呼一声,收步不及就一头扑倒在地,耿大连连上去扶起,纵然是修士,但刚刚她追赶黄婉婷可也是用上了灵力速度极快的,这般一头磕在地上,耿冯氏亦是血流满面,却兀自抓着耿大的手道:“黄真人!黄真人!你且留步!”
耿大满不在意地道:“她早走啦!你还叫个什么劲!”
耿冯氏傻在当地,半晌才坐起来,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迹,只喃喃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耿大也纳闷:“我也不知道啊,明明你们在说咱家的生意说得好好的,这姓黄的也真是的,说翻脸就翻脸。”
耿冯氏缓缓摇头:“必是有什么不对……我们说了生意,还说了什么?”
耿大回想起来有些愤愤:“还说了我们送符纸到峰上去画的事,那‘飞毫院’真是黑心!竟要了我们那么多灵石!”
符纸?!
这两个字却仿佛惊雷一般响在耿冯氏心中,让她一时脸色煞白!
天爷啊!她忙着和那作死的简氏斗气,竟忘了一月一次向峰上供符纸的时间!她得赶紧取了符纸追上那黄婉婷才行!
耿冯氏立即起身道:“快!去库房!”
耿大一脸茫然地跟着进了库房,却见耿冯氏一脸鲜血面如厉鬼地朝他逼问道:“符纸呢?!”
耿大纳闷地指着架子上不过寥寥数百张符纸道:“都在这儿啊,其他的你不是都送到飞毫院了吗?喏,还在你那呢。”
耿冯氏顺着耿大手指的方向摸到自己的储物袋,感应中,那满袋满袋尽是照明符,耿冯氏“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耿大骇了一跳连忙上门扶住耿冯氏,她死死一把拽住耿大的胳膊,声音凄厉:“快!去担禾禾草!去制符纸!”
耿大一听之后十分委屈:这活计不是早就归姓杜的小子干了吗?怎么还要他干啊,而且这都累了好多天了……
耿冯氏见耿大那表情,眼前又是一黑,她双眼死死盯住耿大,恶狠狠地嘶声道:“你敢说不,我就掐死你一了百了!”
耿冯氏满面鲜血,唇角还溢着血迹,那双眼用力过度都凸了出来,被这样的人用这样的眼睛狠狠盯着,耿大打了个寒战。
耿冯氏努力平息那混乱的灵力,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家这男人就是个浑人,关键时刻指望不上,不说清楚是不行的,她语速极快地说道:“前日就该是一月一次向峰上交符纸的日子……”
耿大惊恐地“啊”了一声:“我……我竟忘了!”他环顾着空空荡荡的库房,此时才知道害怕:“娘子,咱家也没剩下多少符纸了,这……这如何是好?”
耿冯氏语气冰冷:“还能如何?尽快制符,求得虎大人谅解,如若不然,你我就得承受峰上的怒火!”她皱眉看向耿大:“你赶紧去担草,还在这儿磨叽什么?!”
在耿大的心目中,峰上的修士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当日他们是如何争到这符纸供应的事耿大至今还历历在目,甚至托飞毫院画符一事,明明是他们给灵珠雇人帮忙,对方的眼角却始终斜着不曾正眼看过他们。那些大人物眼中,他耿大恐怕比粒灰尘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就是拼死了要在几日里做出上万张符纸也绝无可能!要是这个月符纸没供应上,那峰上的人怪罪下来……耿大脸色一片惨白。
耿冯氏见耿大一动不动,心下早就不耐:“速去担草,怎么,还要我请你?!这当口瞎耽误功夫,峰上的怒火你担得起?”
耿大仿佛被耿冯氏提到“峰上”三字狠狠刺激到了,然后他一把上前狠狠掐住耿冯氏:“你这个臭婆娘!都是你!老子早就说过不要再卖那劳什子的照明符!偏偏你铁了心要卖!如今……如今若是峰上的真人们怪罪下来,老子可不干!”
耿冯氏一听这话,立即气血翻涌灵力紊乱,这……这混账!到这了当口居然还犯浑,不想着怎么做符纸,却来这推诿!
她本也是压抑着焦怒同耿大解释,此时凶性上头,耿冯氏猛然起身,正正反反给了耿大十来个耳光才拎起被打成猪头的耿大狠狠道:“老娘告诉你!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制符去,若敢有半点推搪,老娘我活不下去了必先弄死你!老娘一向说到做到!”
耿大被打得懵了一懵,才反应过来耿冯氏话语中的意思,夫妻几十年,哪能不知道彼此根底。耿冯氏满面干涸血迹如罗刹,耿大此时看见对方目中冰冷的杀意便知他这婆娘口中垫背一说,绝非玩笑……这婆娘,是真干得出这狠心绝情的事。
耿大一脸恐惧地抱头应了下来,根本不敢耽搁,顶着个猪头脸拾了久违的担子就出门割禾禾草去了。
面对简氏兄妹的千恩万谢,铁万里自然是坚辞不受:“镇长素来待某家不薄,当日那情形,不过举手之劳,小泽你这就太见外了。”
一番道谢礼让之后,简泽便道:“如此便打扰铁大叔了,隔壁付二婶家当日买了聚灵符,我和铃儿去送送就来,杜兄弟就麻烦先在您这里坐会儿吧。”
铁万里一笑:“不碍事,你俩只管去吧。”
铁万里心里却有些奇怪,怎么简泽还把这杜子腾留了下来?
看着简氏兄妹转身敲开了隔壁的门,杜子腾自然不会辜负他们的好意,诚恳地先朝铁万里一揖:“其实是我恳请简兄领我前来,有事要求教于铁大叔。”
铁万里连连摆手:“杜小兄弟你有话真说,不必如此。”
杜子腾深吸一口气,直视铁万里双眼认真问道:“我想知道,那天堑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铁万里一愣,万万想不到杜子腾竟然会开口问这个。
然后他打量着杜子腾:“杜小兄弟你竟然已经炼气三层了,果然进境甚快……”也难怪想打听那天堑,多半也是想等修为更高之后去闯上一闯吧。
杜子腾诚恳地说道:“我知道自己修为低微,但依旧有向往之心,还望铁大叔你不吝相告。”
然后,铁万里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来:“向往之心啊……这修真界谁人对横霄剑派没有向往之心,只是那天堑中实是凶险异常,非但有各种猛兽或力大无穷或坚急金铁,脾性暴戾难以对付,还有各种毒物,能令修士悄无声息间魂销命断……但这些都还不是其中最为凶险的地方。”
杜子腾忍不住追问详细。
铁万里解说道:“你看在这仙缘镇上,杜小兄弟你画符时应有体会,当灵气耗尽时,只需打坐,无论耗时长短总是可以恢复的。那天堑——其实是仰峰坪与云横峰之间的山谷——灵气着实狂暴无比,这仙缘镇上的灵气若说是风平浪静,那山谷里的灵气就如狂风暴雨一般!非但不能让你在短期内补充灵力,还能令人神智错乱,若是在其中打坐,极易走火入魔……这等狂暴的灵气还会不定期地形成灵暴,那等情状下,低阶修士是必死无疑!”
杜子腾见铁万里说到最后声音黯然低沉,双目已然定格在不知名的远方,好像是勾起了什么极其惨烈的回忆。
好半天,铁万里才回过神来,长长叹道:“那里面大致就是这般凶险,杜小兄弟你若是没有筑基修为,最好不要前往。”
杜子腾若有所思,却没有立即答应铁万里。
铁万里想起杜子腾之前所做的桩桩件件,实在不是个会安分的人,于是叹着气缓缓说道:“不瞒杜小兄弟,我因为家传功法特殊,年轻时也曾自傲,又仗着有消息来源对天堑了解,并未将天堑之险放在眼中……最后非但功败垂成,反而累得一同前往的同伴尽皆陨落其中……”
杜子腾惊讶地看着铁万里,但对方神情中遗憾悔恨之烈,实在让杜子腾不知如何去安慰,他不擅长这个,更明白,伤痛是个人的,旁人所谓的安慰有时不过是在伤疤上撒盐。
他只是郑重点头道:“如果没有万全把握,我一定不会去闯那天堑的,铁叔你尽管放心。”
铁万里只是苦笑道:“杜小兄弟你能明白这点最好,我到现在依旧困守炼气九层,除了灵物匮乏之外,又何尝不是因为那一役中落下心障,如若不是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哪怕去做帮佣慢慢积攒灵物徐徐图之,只怕现在也已经突破,你尚还年幼,不必行此等险法,加入剑派也大可等你境界稳固之后。”
杜子腾谢过铁万里一片关爱,心中却没有完全赞同他的话,从遭遇过耿丽一事之后他就明白,修行一事,固然要讲究水到渠成,但有时候却更要挑战自我才可能突破。只是人生经历不同,大家的看法不同,他也不会强求别人赞同自己。
简泽兄妹尚未过来,杜子腾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铁万里院子里杂乱的器物:“铁大叔你这是炼器?”
铁万里摸了摸后脑勺一笑:“嗨,不过糊口的营生罢了,如果不是镇长一直照拂着,怕是这小买卖都维系不了,让杜小兄弟你见笑了。”
杜子腾心中一动,想到云横峰上耿家那对不□□,突然道:“我有一件东西,不知道铁大叔你看看能否炼出来?”
铁万里:“哦?你不妨详细说说。”
简泽兄妹归来之时,这一大一小讨论得热火朝天……在那对兄妹看来,分明是争得面红耳赤。
“这里再加张符就可以了!”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个法器的模样,加个符乱七八糟的成什么样子!”
“哎呀铁大叔你不要拘泥于陈见,反正这也是个新鲜的东西,你不妨做出来看看嘛……”
简泽本以为自己给杜子腾留了足够多的时间来打探消息,怎么这二人竟是为个炼器的东西争执上了?
他忍不住出声道:“铁大叔!杜兄弟!”
铁万里这才看到进来的简泽,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毕竟是长辈,刚刚竟同个晚辈争论,还让另两个晚辈给看到了,实在是不成样子。
简铃儿一蹦一跳地过来问道:“铁大叔、小杜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铁万里还不及说什么,杜子腾已经得意洋洋地说道:“铁大叔要帮我打造一样秘密武器!”
简泽疑惑道:“什么秘密武器?”
杜子腾眼珠一转,嘿嘿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简铃儿素来知道他的脾气,冲他做了鬼脸。
简泽也无奈摇头。
杜子腾转身朝铁万里接着道:“那铁大叔,咱们就一言为定啦!到时候我过来看成品,嘿嘿……”
铁万里本来不同意他那不伦不类的方案,但在简泽和简铃儿面前又拉不下脸来再同杜子腾分辩,一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小混蛋一脸得意的嚣张模样。
简铃儿在一边皱着鼻子:“小杜哥,你连铁大叔都欺负!真是坏蛋,哼,而且铁大叔帮别人做东西可是有灵石进账的!”
简泽一瞪简铃儿,她吐了吐舌头不再乱说话。
铁万里却连连摆手:“好了,不过是成全杜小兄弟一时的奇思妙想,算不上什么炼器的活计,杜小兄弟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杜子腾心中也是在思量,铁万里都这么说了,再说给灵石那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他心思灵动,直接递过几套聚灵符:“铁大叔,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铁万里立即摇头:“这如何使得,这本就是你和小泽谋生的买卖,如何能相赠?”
杜子腾却是哈哈一笑:“铁大叔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这炼器的手艺也是你谋生的买卖,刚刚怎么就赠给小子了?”
铁万里一噎,然后看到杜子腾一脸狡黠,忍不住苦笑:“你这小子……”
杜子腾详细地解说了一下这聚灵符的使用方法:“……这效用大概可以持续十五日,如果更换得法,符阵内灵气浓度都不会下降太多。”
铁万里心中一动:“更换得法?”
杜子腾点头:“这要视修行途中消耗的灵气而定,如果消耗得多,肯定要换得勤些。”
铁万里点头之余,心头不知怎的,竟在绝望放弃多年之后又燃起了一点火热。
送走简家兄妹,铁万里看着这家徒四壁的破烂院子,又看了看手里捏着的符箓,不由苦笑,他困在这瓶颈数十年,离筑基不过几步之遥,却远如天堑,更是令峰上叔祖失望无比……
当日售卖这聚灵符的疯狂现场,他也在,只是他实在不知该不该对这聚灵符报希望,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罢,小泽和那杜小兄弟一片好意,待将杜小兄弟交待的东西炼成之后,这聚灵符试试也罢。
铁万里缄口结舌,一时竟无法言语。
杜子腾反而一脸淡定地拍了拍铁万里的臂膀(肩膀他够不着):“铁叔,没事的,我们正好在云横峰上会合嘛,哈哈哈哈。”
陆玄春&耿华&铁万里&在场所有人:………………………………
全场一片寂静,只余杜小爷嚣张的笑声。
铁万里觉得一股莫名的无言:他记得那天他详详细细向这位小恩人讲解过天堑中的险恶和诸多阵法细节吧?这杜兄弟不得不捏碎仙缘石唤来峰上修士前来阻止耿华是一回事,但才炼气三层就去闯天堑是另一回事--这不是英雄,这是脑子里缺东西。
简泽扶着镇长,镇长怀里抱着简铃儿,三人皆面色惨白,显然是才将将自耿华那冰锁中恢复过来。镇长喘着气道:“杜小哥……你,你可千万别冲动!”
若是知道杜子腾当日索要仙缘石会用在今日,镇长是无论如何不会给的,从他手上给出过多少块仙缘石,但真能成功抵达峰上的又有几人?又有几人能像铁万里这般命大,失败之后还能拣回一条命来?
简泽更是焦急地说道:“杜兄弟,你千万别去……”
甚至还有几个刚刚从冰塑中恢复的人,尽管畏惧于耿华,却也知道杜子腾这种修为闯天堑是十死无生,都一旁劝阻杜子腾。
耿华阴冷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杜子腾身上:“还墨迹什么!你既然捏碎仙缘石,天堑就在不远处,还磨磨蹭蹭,莫不是故意戏耍我横霄剑派?!”
杜子腾只是负手一笑:“这就走,急什么?”然后他转过头对简氏祖孙、铁万里还有为数不多几个真正关心他安危而留下来的邻里笑道:“大家放心吧!我去了峰上也一样可以给大家画符的!”
众人:……………………
大家都在担心杜子腾的生命安全,他倒好,也不知从哪来的笃定……但他那笑容中的自信却灿烂到刺眼,竟叫众人在无语之余,不知怎的,心中竟也升起一点希望来。
杜子腾的步伐不快,可以一个炼气三层的修士而言,在没有任何外物加持之下,也算不得慢了,但耿华依旧觉得太慢,他嘴角勾起一抹酷厉笑容:真想早点欣赏这小子在那天堑狂猛的灵气中暴体而亡的美妙风景。
在其他关心杜子腾的众人看来,此处离仰峰坪太近了,近到不过眨眼间他们就已经到了仰峰坪边沿。
顺着那陡峭崖壁向下看去,透过浩浩茫茫雾气隐约可见底下嘶吼的猛兽、斑斓毒障,那狂暴的灵气即使是隔着阵法也让修士心神动摇……众人的心越来越沉:这般可怖的地方,就是他们这些修为比杜子腾高些的人根本都不敢想下去,这杜小哥儿竟然还要穿过去才能算过关……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耿华嘴边却是噙着一抹愉悦兴奋的笑意:“杜小兄弟,喏,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第一重‘仙凡堑’,修真界称之为天堑,只要闯过去爬到对面崖上,你就可以加入我横霄剑派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那快慰的笑意中完全听不出任何鼓舞,反而尽是森然恶意,叫人听来只觉毛骨悚然。
然而杜子腾却浑然不觉,他站在崖壁边手上还搭了个凉棚,努力踮起脚尖朝对面张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要到哪里才算闯过去?哪儿?你刚刚指的是哪儿?”
耿华:……
此时此刻,他心中对这完全不按剧本颤抖害怕的小子更厌恶了,只阴沉看着杜子腾不再言语。
众人在一边默默看着,只觉得这杜小哥儿太有本事,耿华如此嚣张阴狠之人都能叫他噎得没脾气。
杜子腾浑然不觉自己无意中又打了对方的脸一次,见耿华一脸阴沉不搭理,又转头朝陆逢春道:“陆真人,是要到哪里才算成功加入横霄剑派?”
陆逢春也是无语,这小子到底是多大的脸敢在下到山谷之前就询问如何算成功,他当值这么多年以来,这是第一次遇到。
杜子腾见陆逢春不答,认真转过脸来教育道:“你这样不对哦,当值修士负责监督渡天堑的修士,但也有解答疑惑的义务嘛,你可是横霄剑派的名片,这样不负责可是有损门派形象的。”
鬼知道名片是什么东西!
想到对方是个将死之人,陆逢春嘴角抽搐了一下压下自己心中的狂躁:“只要成功抵达对面云横峰崖上任意一处皆可算是成功闯过天堑。”
杜子腾叉腰大笑:“这很容易嘛,哈哈,横霄剑派,小爷我来啦!”
但杜小爷一边口上说着人却是一边在向后倒退,叫周遭一群人瞠目结舌,就连耿华在震惊之余都没来得及阻止。
他他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杜小爷却一脸淡定:呸,小爷才没挂错档呢。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杜小爷起码后退到“仰峰坪”的牌匾之下才堪堪止步,好歹没退回镇上叫众人跌碎眼球,耿华见杜子腾停了下来,眯着的眼睛才渐渐回复,若是杜子腾胆敢再退一步,他可不确定他还有耐心等着观赏这小子死在谷底。
杜子腾浑然不觉,认真地看了一下距离之后点头,好像确认觉得可以了,然后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件巨大的人字形器物砸落在地面上:“哈哈!该是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黑科技的时候了——看我和铁大叔联合打造的秘密武器,名字就叫‘飞越天堑不用愁’!”
虽然杜小爷一直在刷新仙缘镇所有人的三观,但这件秘密武器还是令现场一片死寂,显然已经再度超越所有人的接受能力,然后众人的视线渐渐汇聚到了另一位同样目瞪口呆的联合打造者身上,显然杜子腾完全没告诉过他,居然想用这东西来飞越天堑,还取了“飞越天堑不用愁”如此拉仇恨的操蛋名字……
铁万里在反应过来众人的目光时,仿佛突然被烫到一般跳起来:“我当时只是以为他炼来玩儿的!”
然后众人的视线再次回到始作俑者身上,但对方一脸洋洋得意,丝毫没觉得众人目光里那种“你作你作你接着作死”的震惊,反而很骄傲地说:“怎么样?很厉害吧!”
众人的目光默默地又放到杜子腾骄傲指着的东西上——那人字形的玩意儿看起来是对翅膀,还反射着金属光泽,可以看到上面糙得没打磨的铁茬儿,恩,没错,众人竭力淡定地说服自己,一对铁做的、巨大的、可以把仰峰坪这灵力加固过的地面都砸出一个坑的翅膀……
然后,即使阴狠毒辣如耿华也忍不住笑痛了肚子,笑出了眼泪:“我只听闻禽鸟可以羽翼飞天,你这铁做的翅膀竟然也想飞越天堑?哈哈哈哈……”
陆逢春虽然见识过杜子腾的异想天开,但看到那对沉重的铁翅,也是面部抽搐。
其他人忍不住低声劝道:“杜小哥儿,你要不直接放弃吧……明知不可能过去,却又偏偏想出此等……唉……”
镇长和简泽祖孙对视,也是一脸愁苦,放弃?仙缘石已捏碎、耿华在一边虎视眈眈,如何放弃?但真要去……看到那对铁翼,这对祖孙更是焦虑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