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的界壁, 便是弘宇因为守一轩首席弟子的身份见识过周天诸界不少的强界坚壁, 但看到这样的锁菁行云, 还是忍不住感到棘手。
“此界在晓林洞占据之前,上古时便被大能炼制过,界壁凝结一体,若是不经传送阵,怕是不易进入。”他便将自己的担忧道来。
上古之前, 早有大能发现此地赤煞熔浆对于炼器、炼丹的极大作用, 于是不惜耗费光阴,将此地界壁进行炼制封锁, 只由传送阵进出,以期能实现对于赤煞熔浆的控制。毕竟是诸界中不多的洞天福地,这锁菁行云后来又历经转手数道,而历任拥有者都对其进行了层层加固,及至晓林洞将这锁菁行云弄上手的时候, 便已然是这副冰墙雪壁、几乎不可能越过界壁入内的情形。
杜子腾却是手一挥:“没事的, 我们有盟主!”
弘宇:……
白澍:……
其余追随在身后的众人:……
说实话,对于杜子腾这位御兽宗宗主的手腕, 弘宇是十分钦佩的,不论是漩镜界的发展、还是斩梧盟、万妖军后的手段, 莫说寻常修士难及,放眼望去,整个周天诸界中,算上人族妖族又有几人能及?
可这仅限于在发展宏图与谋略手段上, 眼下攻破界壁之事,与手腕谋略无关,而杜子腾这笑眯眯的模样,实在是弘宇兴不起半点信任的态度。他眼神情不自禁往修真联盟的盟主身上瞟去,对方神情始终淡然,对于身旁道侣胡闹一样的“放萧辰”之说亦不予以纠正,似乎对于道侣这模样十足的放纵,纵然眉宇间沉着大器,一时间也叫弘宇不知道该不该全然相信。
看到这界壁越来越近、已然快接近锁菁行云大阵的侦测范畴时,弘宇终于忍不住向杜子腾传音道:“宗主,敢问我们稍后要如何进入锁菁行云?”
谁知道杜子腾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竟然道:“我不知道呀。”
弘宇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卧槽,你不知道那你还一脸自信满满!!!!
杜子腾振振有辞地道:“我与萧盟主各自分工,他负责进入锁菁行云,我负责进入锁菁行云之后的事情呀!”
言下之意,既然不是我负责,我怎么会需要知道怎么进去。
妈的,说的好有道理,弘宇泪流满面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然后他看一眼身边的白澍,竟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老兄,你真是辛苦了。
如果换成是自己,一心关怀之人的营救要交给这样不靠谱的家伙,恐怕早就跳将起来了吧,可怜自己身旁这位白妖圣恐怕还蒙在鼓里,全不知道这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要救王七的杜宗主是何等不靠谱的家伙。
白澍只瞥了杜子腾一眼,看着神情竟然还是十分镇定。
杜子腾看到这情形,抬起胳膊怼了怼旁边的萧辰:“唉唉唉,你看,大家都不相信你能进得去哦。”
萧辰:“呵呵。”
白澍:我怎么觉得有点凉呢。
弘宇后退一步:卧槽!杜宗主害我!
杜子腾哈哈大笑,随即手一挥:“走吧,我们把场地让给萧大盟主吧。”
弘宇:?
这又是哪一出?
然而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几艘漩镜舰已经在杜子腾的命令之下,调转了方向,缓缓后退,萧辰人早已在漩镜舰外,虚空之处,他脚步方丈之地赤金光芒闪耀翻腾,似有什么极可怕的力量跃跃欲出。
白澍与弘宇等人俱是定睛凝视,不知道这位萧盟主要发出怎样惊天动地的招式来破这锁菁行云凝结若斯的冰界雪壁。
背对着众人的萧辰似是没有耗费什么力气,只轻抬右臂,刹那间,他右臂之前,剧烈的光芒犹如火山喷发,又深渊漩涡倾吐金芒,直接照亮这一方虚空,震撼之处叫人心神为之夺。
杜子腾亦与众人一道,看着那道猛然间光芒万丈的身影,却微微有些失神,那赤金光芒流转间,似有万千强大玄奥的符文奔腾跃动,几艘漩镜舰不由自主发出尖锐的警报之声,似是空间之力受到强大的干扰,舰载主阵自动激发出了级别最高的防护大阵。
看到这一幕,漩镜舰上的众人俱是十分震撼,盟主……到底是什么位阶?怎么招未发,仅是这样简单抬手就有这样的威势,似乎连规则都为之震颤!
不待他们回过神来,萧辰身前那喷涌的金光中,露出尖尖的一点虚影,然后,这些金光仿佛因为这点虚影的出现而越发活跃激荡,光芒不再夺目,却越发活泼起来,众人俱是凝神看向那点虚影,虽不知道那到底是何物,却俱都知道,连出现的声势都这么骇人,必是什么了不得的强大存在。
随着那点虚影渐渐露出头角,漩镜舰上的防护大阵竟不由自主被拉伸、扭曲、变形,就像那新出现的存在似乎含着太过恐怖的吸力,连漩镜舰这样穿越诸界无碍的强大飞行法器都开始为之颤抖臣服。
白澍与弘宇不由自主提升自身气势欲要与之抗衡时,突然敏锐听到身侧传来一阵嗡嗡轻鸣,然后几艘漩镜舰上所有人俱是同时发出长长出气之声——却是那股恐怖强大的吸力突然之间消失了。
而白澍眼中银色竖瞳闪了闪,不,并非消失,感知到周遭空间强力的扭曲,他心中骇然,非但没有消失,那金光中的存在反而越来越强大,对规则的影响也越来越恐怖!
不只是白澍觉察到了这一点,就是操纵漩镜舰的众人也觉察到了这一点,情不自禁看向漩镜舰的防护大阵,只见不知何时起,原本透明的防护大阵上多了点点紫光,就好像突然飘起了紫色的雪花般,美丽动人,可其强大却是那样震撼,竟直接抵住了方才股令空间震荡的强大力量!
前方的萧辰似是感知到身后一切,嘴边露出一个浅浅笑意,早知道会是如此,有那个人在,他的力量或许也能肆无忌惮地发挥,而不必顾虑伤及什么。
同一时刻,漩镜舰上监测到的空间之力的扭曲好像猛然发威一般,竟然再上台阶,叫众人再也掩不住面上的骇然,盟主的力量好可怕……竟然像没有极限一般!刚刚就好像只是一个热身,或者说只是在顾忌着什么,没有火力全开,现在这样的攀升速度,才是他的常态!
而此时的白澍与弘宇却是情不自禁看向身旁的杜子腾,尤其是弘宇,他的眼睛没有看向萧辰的方向,而是定定看着杜子腾身前那根悬浮着游走不定的小木棍。
随着弘宇的视线,白澍的神情中亦出现了一点明悟与了然。
他们身后的修士中,渐渐也有更多的人随之看向这根其貌不扬的小木棍,明明模样没有半点特别,甚至气息亦觉察不出什么异常,可是,看看这根小木棍上深邃神秘的紫光,再瞅瞅外面防护大阵上的紫色光点……很难叫人相信这二者间没有关系啊。
难道,方才是宗主出手抵出了那股恐怖的吸力?同时叫几艘漩镜舰的防护大阵都上了好几个级别……宗主,没有想到你也是这样的宗主。
盟主向来闷骚腹黑,他深不可测也就算了,大家很能接受这个人设。
可是,宗主,你是那样的宗主,欢脱奔放有点小逗逼,只是有时候喜欢挖挖坑,但什么时候,宗主你成了这样的宗主,居然也开始深藏不露了!宗主,你跟着盟主学坏了啊!!!
这些修士内心深处的OS杜子腾是没有听到的,他此时用小木棍操纵着几个防护大阵,未见分毫吃力,只是一脸兴趣盎然地看着萧辰到底要怎么破壁,就是他,在觉察到这样浩大的声势时,也不免有些好奇呢。
弘宇看到杜子腾对他自己方才给力MAX的表现无动于衷时,忍不住开口道:“杜宗主,你这法器……”
杜子腾回过神来:“哦?这个啊,我本命法器。”
语气中十分漫不经心。
弘宇皱眉:“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分明是万载前就已经绝迹的建木……”
出乎弘宇意料,杜子腾对这个称呼只是点了点头,没啥表示,他能有什么表示,除了这个名字,他也是一无所知啊!
而更出乎弘宇意料的是,杜子腾身后的白澍却是点头:“不错,正是建木。”
弘宇目光灼灼地看向白澍,白澍神情间也含着几分诧异:“上次见到之时,好似还没有这般……茁壮。”
当初在百城界初见小木棍时,白澍原本还想以小木棍的培育之法引诱杜子腾加入自己麾下,后来时移事迁,自然不会再提,只是彼时,小木棍只有一片可怜兮兮的叶子,现在么……
小木棍好像听到了白澍与弘宇的话,竟然刷地飞到他们二人面前,头顶上三片叶子冲着他俩得意洋洋地左右摇摆,就好像在说:看吧,我长这么大了,很了不起吧!
白澍:……
弘宇咳嗽一声:“法器肖主,也是常事。”
白澍提及此事,杜子腾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话说,到现在,他也还不知道小木棍的真正来历呢,当初白澍提过之后,他自己随着诸事繁杂,也忘记得差不多,今天旧事重提……
白澍自然是心中明白,看到杜子腾那好奇灵动的眼神,忍不住好笑。
弘宇也觉得好玩,没有想到这位颠覆整个周天诸界格局的御兽宗宗主,也有不知道之事,他便笑着解释道:“杜宗主,我曾在门中典籍中读到过。建木,百仞无枝,上有九叶,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可诸界万载前便已经再无踪迹,这典籍所述似与您手中这株还不相同,具体这建木是何由来……妖族素闻有种族传承记忆之说,怕是白妖圣要更明了一些。”
白澍点头道:“我确是在传承记忆中见到过,只是,并非什么文字记述,只是一副副影像,无数紫色巨木参天而立,上接霄汉,下刺地泉,无数生灵在其下来去如风、跃动欢呼,我隐隐知道,这紫色巨木有支撑一方天地之能,其余的,亦未能详解。”
杜子腾一脸“搞半天原来你也不知道详细”的鄙视表情:“当初我就想到了,你多半是诓我的,还好当初没答应跟你走。”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很蠢?
白澍面无表情,弘宇不知前因后果,听身后妖族“悄悄”道来,竟也忍不住与其他人一样笑出了声,不论是彼时试图诓人的白妖圣,还是坚决不上当的杜宗主,恐怕都没有想到今时今日吧。
小木棍洋洋得意地在舱内每个人面前转了一圈:看吧,本座如此稀有珍贵,你们竟都说不出详细来!
杜子腾嗤笑:“又不是T台卖骚,给我回来!”
然后他皱了皱眉毛,啧,又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呢,可是,与之前任何一次说莫名之语不同,这一次,他眼前真的出现了一副从来没有见过的情景:那是一横一竖两个挨着的台子,有男男女女穿着古怪的衣着,缓缓走过,台下无数人围观着,不时亮起古怪的闪光……
杜子腾摇头,将这古怪的感觉挥去,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疑惑起来,这副场面绝不可能是在漩镜界、更不可能是在周天诸界见过,到底是在哪里?在哪里?
随着修为日深,对于符阵之道的道境掌控进入前所未有的高度,杜子腾越发清楚地明白,他与周遭那些符阵师已经拉开了巨大的差距,不只是原本看似与他不分轩轾的大衍,诸如海尘那样的符阵大师亦在主力炮击阵一事上被他耍弄得团团转而不自知,有时候,杜子腾甚至觉得海尘他们不过是只在井底的□□,他伸手堵住井口便可叫对方觉得是黑夜,随手点盏灯便能叫对方以为那是太阳,道境差距一至于斯……甚至,杜子腾低头看了看手上那一点墨迹,这曾经叫他觉得艰涩兴奋的墨部传承,也一点点吸收了十之七八,渐渐变得如同纸页般透明起来。
越是这样,杜子腾越觉得困惑,他与萧辰的情形越来越相似,明明越到高阶越是困扰的道境进展,他却进境越来越速,有时候叫他自己也觉得迷惘,而伴随着这进境飞速发展的,是他脑海中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思绪,便如同刚刚那什么T台一般,那些看似繁复难解的道境随着这些思绪的复苏,似乎都一层层抽丝剥茧,无比清晰,清晰得可怕。那些繁杂艰难的符阵计算,在他眼前亦是一道道莫名的公式,眨眼间便能得到结果。
可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对于天地大道最本源的追溯,他却犹如生而知之一般……可那些分明是周天诸界中没有之物!就如同此次眼前那莫名其妙的场景一般,那些穿着古怪的人族……到底是哪里的?
不待杜子腾想明白,白澍突然低呼道:“啊!”那声音中竟是难掩激动震颤。
连白澍都这般失态,弘宇也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在萧辰掌中终于凝结成型的虚影,一个袖珍可爱的宝塔?
明明体型微小,可是檐角勾错、玲珑华美的形态却绝不容错辨,更遑论那股磅礴浩大的声势中,其上繁复玄奥的符文,夹着隐隐的猎歌,仿佛每一道细如微尘的符文都在你眼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偏又无法记忆无法捕捉。
这只小塔他们中除了白澍,没有一个说得出来历,可它稳稳地待在萧辰掌中,却莫名叫人觉得心中震颤,不敢轻视。
白澍更是已经单膝跪在地上,双目紧闭、唇角翕动,神情间无比虔诚。
白澍身后,无数妖族亦是跟着跪下,他们的神情间热切又茫然,他们不知道那小塔到底是什么来历,可是,那隐约的歌声,却叫他们觉得心灵荡涤,似乎流浪得太久的游子终于回到故乡,可以放松心神,可以尽情栖息……从来没有一刻叫这些妖族觉得心神如此安详,似乎万载间悲惨的际遇,追随妖圣颠沛流离的生涯中,心中一切的创伤、一切的疏离、一切的孤独都已经被抚慰,那歌声似在天际飘荡,在他们的神魂间游荡,叫他们每一个都情不自禁要流下眼泪来。
这副场面吓坏了其余的人族,那只小塔气势不凡是真的,可是,怎么连白妖圣和这么多妖族都跪下了???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嗡嗡作响,萝莉音愤愤不平地道:“那只混账就知道出风头!”
杜子腾:……
不知道刚刚在漩镜舰每个人面前搔首弄姿的是哪个?
不过,对于寰埏的降临,杜子腾心中有着许多疑惑,那空间扭曲之力太过恐怖,已经远远超过杜子腾上次见到的情形,寰埏……怎么可能进步如此之快?
弘宇突然面色一变:“啊!”
杜子腾与其余人族修士皆是忍不住抬头看去,白澍等一众妖族依旧神情安详,全然不为外物所扰,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似乎这些妖族的身上亦隐隐传来相同的和歌,与塔上的歌声呼应回旋,十分美妙,可这都不能掩饰一个事实,萧辰抬起了掌心,然后那只看起来就很美、很贵、很宝贝的小塔就“咻”地一声,直接砸在了锁菁行云的界壁上。
“——碰!”
随着一声巨响,小塔非常苦逼地以塔尖朝里的方式深深地嵌进了界壁里。
杜子腾 & 弘宇 &其他人:……卧槽。
弘宇有点恍惚地问道:“杜宗主,这……就是盟主破壁的方式?”
杜子腾想了想:“恩。”
两人同时沉默,身后一众修士亦是保持着和谐的沉默木在原地,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然后,那只小塔上传来隐隐的碎裂声,随着“咻”的一声响动,那只小塔居然将自己从界壁上拔了出来,伴随着它离开的响动,那犹如坚冰层层封锁的界壁上传来咔嚓声响,几道隐隐的裂纹交汇至中间那个小小的凹陷。
弘宇:……好牛逼哦。
不待他赞叹,那小塔往后退退退,然后“——咻——碰!”
漩镜舰上的修士已经木了。
界壁上出现第二个凹陷。
“咔嚓。”
“——咻——碰!”
“咔嚓咔嚓。”
“——咻——碰!”
“咔嚓咔嚓咔嚓。”
除了地上那些妖族,一众修士此时回过神来,俱是一脸啧啧稀奇的模样,那界壁此时就犹如一个固定的沙包被小塔吊打,不过片刻之间,原本层层坚冰防护的界壁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小坑,随着前所未有的密集咔嚓声,轰隆一声巨响传来。
杜子腾一挥手中小木棍,紫色光芒直直冲着那锁菁行云而去,然后他侧着头对弘宇一笑:“恩,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
弘宇莫名觉得自己的脸有点肿。
锁菁行云之中,正上演一场年度大戏。
林海算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人,他早就对这锁菁行云不抱期望,只觉得这是艘将沉大船,自己必须要早早跳下才好,因此只要是他能接触到一切势力,他俱是不惜一切代价想搭上。
而一切也确实如他所料,不,甚至比他想的还要快,还要糟,倒下的不只是锁菁行云这艘大船,而是整个晓林洞的庞大舰队全军覆没,消息传来的时候,整个锁菁行云立时炸了窝,无数修士惊惶地立时便想要通过传送阵离开。
他们这些在锁菁行云的修士听命于晓林洞,源源不绝地为门中生产赤煞法器,虽说驻守此地清苦了些,可报酬从来都是不低的,哪怕是外出抓捕那些炼器师的辛苦活计也俱是回报丰厚,便是近日因为赤煞法器销路不好有些压力,那也俱是上面的长老们背着,底下修士虽也心中不安,日复一日的修行、看守的任务还是接着做,可谁也没有想到,消息就那样传来:背靠的大树就那么倒了!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一开始大家都是懵逼的,反应过来之后,还有人质疑消息真假,毕竟他们锁菁行云地处偏僻,素来消息滞后,这会儿才收到消息,各人都是疯了一般开始联系自己还在门派中的亲朋好友,不一会儿便是各种传闻满天飞,有说是他们晓林洞得罪了人,斩梧渊大修士怒斩他们掌门的;有说是他们晓林洞身陷大阴谋中,被斩梧盟全体追杀的;有说是因为掌门长老们贪墨了斩梧盟太多灵石所以才被击杀的……
可不论是什么样的传闻,晓林洞确实是倒了。
无数的修士疯了一般涌向传送阵,他们所在的这艘船都要沉了,谁还会去管身上什么职责!
林海毕竟功课做得早,确切消息他早就收到了,也早知道晓林洞确实没了。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涌向传送阵,他极其镇定地走向了反方向——库房所在,借这混乱之机卷了些赤煞法器在身上,然后用那些赤煞法器装了不少赤煞熔浆在身上。
他这般天火灵根的修士,哪里留不得,早走一会儿晚走一会儿有什么打紧,倒是这赤煞法器不管在哪里都是好东西,可以借机换些灵石支使,算是抵了这段时日他辛苦劳作门派没有发的报酬,林海十分心安理得。
更何况,他便不取,也有的是人取,他去的时候那空了大半的库房还叫他骂了声娘呢,好在他毕竟地位不同,这锁菁行云中的隐秘库存他可是知道不少的,最后确是满载而归。而当他准备离去之时,整个锁菁行云不只是库房这样明显的目标,就是平素众修士聚居的洞府、锁菁行云中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都被搬得干干净净,满地狼籍中,如果不是那赤煞蜂采阵没办法挪动,恐怕都会有人打主意。
林海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只觉得那些家伙都是蠢货,赤煞熔浆才是此地最值钱之物,那些蠢货偏偏挑些不值什么灵石的去带,啧,真是难看。林海料到了一切,却万万没有想到,待他抵达传送阵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般场景。
无数的修士疯了一般地拍击着传送阵所在之处,那传送阵上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防护罩,这么多的修士,竟是一个也无法近前。
这些修士此时早被晓林洞破灭的消息吓破了胆,他们偏居此地,收到的消息中,连掌门都死了有些时日,门派中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佬们都被整个斩梧盟追杀,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谁知道斩梧盟会不会对整个晓林洞进行大清洗,将他们也一并清洗掉?
故此,这会儿这些修士俱是双目赤红,不需要任何人招呼,无数火系法术全然不顾涉及旁人便已然铺天盖地朝着那防护罩而去。
无数惨叫声中,看到这防护罩在如此频繁剧烈的攻击下纹丝不动,林海也变了脸色,即使他卷了那么多财富,如果不能逃离此处,那又有何用?
更何况,林海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锁菁行云中除了那赤煞熔浆之外,什么也没有,一应物资俱是依赖晓林洞传送而来,若是这传送阵被锁死……这么多修士困在此地,谁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再看到那些因为误伤而大打出手、彼此攻击的疯狂修士们,林海面色冰寒。
他毫不犹豫双掌带出鼎阳灵火,恐怖的烈焰犹如长长火舌向这些疯狂的修士扫去,伴随着无数凄厉的尖叫,他面前扫出一条通路来。
那些疯狂又绝望的修士在看清林海之时,便是身受火焰灼伤痛苦不堪的也迅速将那惨叫生生咽下,生怕招来这酷烈大修士更残忍的对待。
林海沉着面孔走到防护罩前,发现这防护罩的等阶竟连他这分神修士也无法撼动,不由心中愈发沉怒,登时朝身后所有人道:“赤煞大阵!”
登时有修士反应过来,对,他们还有赤煞熔浆!此乃天地间一等一的灵火,完全可以借这赤煞大阵之力!
不需要林海多吩咐,人群自动让开道路,汹涌的熔浆亦不去管那蜂采阵中“蜂儿”的死活,直接被引到了这防护罩之前,犹如愤怒的火龙便要朝防护罩喷去,就在此时,一声怒喝响起:“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火龙犹如被捏住逆麟般,登时不动。
林海看去,却防护罩中的传送阵内突然多了一人,白发之下容颜苍老,不是锁菁行云的执事长老秦如栾又是何人。
积威之下,那控制赤煞大阵的修士畏畏缩缩便要跪下朝秦如栾见礼。
林海心中却是疑云大起,他们欲击破这防护罩而不得,这位秦长老为何能从传送阵那头出来?若是秦长老在外头……岂不是早早就得到了晓林洞覆灭的消息,甚至应该比他们所有人都早,毕竟,他们收到消息乱起来的时候就压根儿没有见到这位执事长老前来镇压,那么,这位秦长老去而复返又是因为什么呢?
林海眯起了眼睛,然后不动声色间隐入众修士中,并不出头,全然看不出方才是谁威势赫赫攻击众人祭出赤煞大阵的。
似林海这般在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一切的并不在多数,少数急红了眼的修士看到那传送阵上的秦如栾,怒急攻心道:“秦长老!你不用多说了!我们都知道晓林洞倒了!你自己能逃出去,为何不给大家留条生路!”
“就是!”
“不错!”
“平素压榨我等做活你自己吃香喝辣便罢,难道最后连条生路也不给吗?弟兄们!咱们一起上,大修士又如何,蚁多咬死象,咱们今日一定能逃出生天!”
这句话犹如一把火扔在油中,登时激起无数连锁反应,所有人此时赤红着双目,似是想起了平日里那些苦逼的日子,又似是求生欲被彻底激发,无数修士再次祭出法术将要将那秦如栾淹没。
大修士的声音犹如黄吕大钟蓦然间震在所有人耳边:“够了!!!”
两个字便令许多修士震得心神失守,坐倒在地。
这明明是位寿元将终的执事长老,此时的威势却犹如猛兽冷冷盯着底下的蝼蚁,说不出的骇人,蚁多……真的能咬死象吗?众修士两股战战。眼前这可是执事长老,不是赤煞大阵中任他们处置的“蜂儿”……
然后这秦如栾长老冷冷地道:“一群蠢货,便是你们逃出去了又如何?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如今斩梧盟已然对晓林洞展开围剿,你们以为逃出去便有好日子?”
秦如栾这翻话叫底下那些修士怔怔的,方才一声怒喝加此时一番诘问,早有修士傻在了原地,他们在此时驻守已久,出去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许多人确是心中一片迷茫,在秦如栾说完之后,不少修士甚至忍不住抱头痛哭:“那如何是好?那要如何是好!”
看到这群自己奴役已久的蝼蚁,秦如栾嘴边露出一个尽在掌控又淡漠森冷的笑容:“你们以为本座是逃走么?本座是去给这锁菁行云上上下下找出路!”
他手腕一翻,一朵紫红娇花蓦然出现在他指间,此花之色十分殊丽夺目,七重花瓣在他指间犹如紫焰绽放,华美异常,可偏偏秦同栾一副老朽模样,连气息中都夹着浑浊,似是不久人世,生机勃勃与风中残烛,对比十分强烈又残酷。
登时有人惊讶道:“七重紫罗!”
秦如栾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正是七重紫罗!”
无数修士投来艳羡的目光,紫罗花已是珍贵已极,七重紫罗更是极珍,这秦长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仿佛嫌这刺激不够,秦如栾竟是在防护罩之内,当众吞服了这朵七重紫罗,甚至坐下开始调息,肉眼可见的,原本苍老的肌肤慢慢变得紧致光滑,甚至那白发都开始脱落,新生乌发……不过眨眼间,这位生机无几的大修士竟是容颜焕发神采奕奕,就像是突破了大境界,重获了生命一般!
七重紫罗功效之一,便是延长寿元。
底下那些修士此时眼中的嫉妒都快满溢。
秦如栾起身拂了拂袖子,慢条斯理地道:“不必着急,你们人人都有机会可以得到这紫罗花。”
底下那些炽烈的目光此时热烈得仿若实质,几乎可以与赤煞熔浆的炽烈相提并论!
可人人都知道,这样的奇珍又怎么可能轻易到手,当场就有人叫嚷出来:“秦长老,您有何事尽请吩咐!”
秦如栾阴柔一笑:“吩咐?不!我给咱们锁菁行云找到了新的出路!”
林海恍然,竟是难以相信,在晓林洞倒下的时日中,秦如栾竟然真的攀上了新的靠山——紫罗门!
一时间,他原本对此地的厌弃悉数抹去!
锁菁行云先前日子难过无非是因为在那无用的晓林洞手上,赤煞法器越来越难卖!
可是丹药不一样,紫罗门还有那么多奇珍灵丹,若是能在赤煞蜂采阵中炼丹,那些丹药又能化成源源不绝的灵石,那锁菁行云的辉煌甚至能更胜往昔!
不过刹那间,林海已经开始谋划起哪里可以捕捉到新的“炼丹蜂儿”来了,至于现在那些占着地儿的“炼器蜂儿”,反□□器亦不值钱,扔到赤煞熔浆便是,林海不会为无用之物多花费半点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