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培养儿子

黄菁菁挑了挑眉,眼神上下打量老花几眼,满是怀疑,“你背着米久出门干活?”

老花挺直脊背,近乎呢喃的轻哼了声。

自信满满。

“米久身子骨软,脖子都立不起来,你背着他,摔着了怎么办?弱不禁风的,俺家老三都不敢说这话,你就在家,把身体养结实了再说。”未满月的孩子,哪能背着出门,而且凭老花的身子板,就算能勉勉强强干活,多照顾个孩子肯定忙不过来。

老花看黄菁菁不愿意,想想好像有些道理,米久再大些背出去才成,于是道,“你说的对,只是周三媳妇留在家,岂不少挣了工钱?”

黄菁菁是个爱财如命的,舍得放弃多个人挣钱的机会?

见她若有所思,老花没急着插话,觉得不用想黄菁菁就舍不得少挣了钱,谁知,半晌后,黄菁菁不疾不徐的开口,“在家里确实不能闲着,刚好眼下找她做事。”

老花有些不解,“用不用吩咐我?”

“劳烦你照顾米久,多留下三个孩子就是了,老大媳妇紧张自己肚子,有些事不够上心,还得靠你。”黄菁菁语声渐缓,忽然客气起来。

听得老花一阵别扭,“栓子他们听话,你们不在,他们什么都帮着做。”

黄菁菁点了点头,傍晚,她把周士仁和刘氏叫来堂屋,改了主意,让刘氏去镇上,要不是老花提醒,她差点忘了大事,打石磨的事儿宜早不宜迟,周士仁在家,既能照顾家里,也能和石匠商量着打石磨之事,周士仁满口应下,脸上没有半分不快,周士武以为他会多想,毕竟黄菁菁的意思愿意让自己出门做席面,周士仁如果想不通,兄弟两没准会生出罅隙。

但周士仁脸色沉静,和平常无异,倒是周士武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去镇上做席面,米粉和佐料是周士武和周士仁走了几个山头借用的别村的,完了把石磨清洗得干干净净,没留下痕迹。

刘氏娘家三个兄弟,加之孙达和赵吉瑞,几个大男人任由黄菁菁吩咐,到了主人家,黄菁菁井井有条的分工,各忙活各的,赵吉瑞和孙达刚上手,做事有些慢,黄菁菁不训人,不催促,二人不偷懒就成。

都是村里人,老实惯了,慢慢的,二人就把速度提了起来。

男子娶亲,要忙活三天,嫁女的话两天就够了。

唐家祖祖辈辈是城里人,比不得之前那户富裕,但客人们多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灶台设在后院的榕树下,烟雾萦绕,黄菁菁热得满头大汗,领子的衣衫从早湿到晚,院子里放满了桌子,坐的都是些四五十岁的妇人,身侧带着孩子,看黄菁菁动作麻利,和男人差不多,不由得有些佩服,张嘴和黄菁菁寒暄,城里人凡事图个新鲜,黄菁菁的席面花样多,而且肉肥而不腻,哪怕是最不爱的排骨,经过黄菁菁的手,都成了美味。

都是城里人,自身涵养好,纵然是闲聊,但多是表达对席面的喜欢,问黄菁菁的住处,说以后家里办事全交给黄菁菁,去哪儿找她。

黄菁菁来的时候就去铺子和周士文商量过了,往后谁家要做席面,去周士文那知会声,让她提前有个准备,故而她言笑晏晏的说了铺子的地址,又简单介绍了下周士文,清源镇说大不大,镇上有名的老铺子大家都知道,得知黄菁菁大儿是掌柜,待黄菁菁的态度愈发亲和了。

乡下人想要在镇上谋份活计不容易,掌柜的更是要会识字算账,看不出黄菁菁一个寡妇,能养出那样的儿子。

黄菁菁做席面的事儿在镇上的圈子传开了,连带着去周士文那买东西的人都多了起来,周士文稳重得体,不卑不亢,待人随和,得来许多人的称赞,月末,铺子的生意好,东家打赏了些银钱,问周士文想不想回村看看,周士文摇头,之前耽误了很多天,他不想休息。

只是想着周士武偷偷告诉他的事儿,他让东家帮忙打听打听酒楼的厨子,他虽在镇上做工,住在镇上,但平日结交的圈子有限,酒楼那种地方开销大,他从来没去过,故而不了解里边的情形,做席面是全家人挣钱的路子,不能被人算计了去。

东家姓魏,年纪比周士文大十多岁,为人甚是爽朗,在周士文之前被一个掌柜坑过钱,遇上周士文之后,考察过周士文的品行,便对他甚是信任,所以刘桩借刀杀人时他才会不遗余力的帮忙,听周士文问起酒楼的厨子,魏栋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我不曾了解过,正好过两天我小舅子来,替你问问。”

周士文感激不尽,将内里缘由说了,魏栋是做生意的,清楚其中利害,配方就是周家席面的关键,答应无论如何都会帮这个忙,周士文娘做的席面好,为人爽快,近日称赞的人多,连铺子的生意都好了,他没见过黄寡妇,只是和周士文打了几年交道,想来她是个不错的人,才教得出这么好的儿子。

周士文再三感谢,隔天就让人给她娘捎信,城西有户人家下个月嫁女,想做八桌席面,问黄菁菁得不得空。

黄菁菁收到消息欢喜不已,家里的石磨打完了,比村里磨坊的石磨小很多,不用多大的力就能推动,黄菁菁将其安置在后院,往后可以放心大胆的磨米粉佐料了,石磨打好,村里好些人来看热闹,明里暗里捧着黄菁菁,夸她福气好,儿子孝顺,栓子以后考上秀才,她就是秀才奶奶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黄菁菁皮笑肉不笑的掀了掀嘴皮子,“什么秀才奶奶,八字还没一撇呢。”

天儿越来越热了,人人手里拿着扇子,树林竹林坐满了人,太阳落山,河边更是成群结队洗澡的,周家院子看热闹的人,天黑十分才全部走了,黄菁菁累得精疲力尽,和一群人精说话,不用点心思就被带阴沟里去了。

人走了,一家人才围在桌前吃饭,周士仁去山里捡了几朵菌子,熬了一锅菌子蛋汤,蒸了一小蒸笼馍馍,一家人分着吃。

“下个月初十八桌席面,我就不去了,老二和老三去,你们三个人,忙不过来的话把老三媳妇娘家兄弟叫上。”黄菁菁喝了一口蛋汤,慢慢看向周士武,“哪儿不懂的问老三,别什么事都要我亲力亲为,你们两兄弟商量着做,之前我炒菜你们也看着,佐料就那几样,看着放就是了。”

八桌席面,周士武完全应付得过来。

周士武绷着脸,没料到黄菁菁这么快就让他出去独当一面,心里不紧张是假的,他沉吟道,“娘,我还没试过炒菜,会不会味道不好遭人嫌弃,不如您这次跟着去,我和三弟在旁边好好学,下次,下次的时候我们去?”

没了黄菁菁,做事好像没有主心骨,他心头有些虚,底气不足。

“菜地的菜不是都能吃了吗,一天炒几碗,佐料的分量自己惦量,哪是看着我就学会的?”看再多遍都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快,如今家里有了石磨,她寻思着把所有的佐料都磨成粉,让人更难琢磨。

周士武皱了下眉头,要他挑大梁,他怕砸了黄菁菁的招牌,忐忑道,“娘,人家请的是您,我和三弟去会不会不太好?”

“什么好不好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们连我这个老婆子都比不过?明天开始,你和老三做饭炒菜,把炒的菜端上来我尝尝,既想靠着这门手艺挣钱,不费些功夫怎么成,就这么说好了。”黄菁菁语气沉重,不容人反驳,周士仁听到自己也要学,脸跟吃了黄连似的拧成了一团,小心翼翼道,“娘,我就不用了吧,二哥会就行了,我给二哥打下手。”

“打下手也得学,都给我学会了,我一大把年纪这几年东奔西跑没问题,再老些走不动了你们背着我去啊。”黄菁菁倪了周士仁眼,这个三儿性格太懦弱,只盼着到处跑,见识多了,能开朗胆大些。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

第二天中午,东西边的灶房升起了阵阵黑烟,周士武带梨花,平时没有炒菜的习惯,都是放锅里加水煮,煮熟了抹点盐就吃,周士仁和他差不多,如今要炒菜,二人不得其法,灶眼里的火大了,放的油少,菜下锅就呲啦呲啦响着,然后冒青烟。

黄菁菁炒菜的时候火更大,甚至蔓延至锅面上,炒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而周士武和周士仁,菜糊了不说,盐没搅拌匀,有些吃着没味儿,有些咸得牙疼,黄菁菁尝了两口,让他们自己吃。

周士武和周士仁苦不堪言把自己炒的菜吃得丁点不剩。

晚上,照样如此,只是周士武善于观察,把火由大火转成了小火,菜丢得少,刚洗出来的菜上滴着水,呲啦呲啦响,但没有胡,只是炒熟的味儿不如黄菁菁炒得好吃,周士仁没什么长进,一碗菜,胡得不成样子。

周士武以为黄菁菁会称赞他,毕竟,他的菜味道不好,但颜色看上去有所改善,但他想错了,黄菁菁训斥得更厉害,“炒菜炒菜,谁要吃你的水煮菜,白滋白味的,入席的人看着就没食欲。”

周士武一脸悻悻,调转视线,落在周士仁跟前的碗里,“怎么着,你一碗菜走到黑是不是,你媳妇在边上,有嘴巴不会问啊。”

二人炒的菜,二人吃,黄菁菁尝都没尝。

第三天,二人继续炒菜,周士武狠了心,多添了油,菜有所改善,只是水多,仍然被黄菁菁嫌弃,而周士仁,老老实实的,炒的菜一如既往的胡。

黄菁菁没有指点他们,任由他们自己摸索,周士武心思转得快,懂得不断调整和尝试,七八日后,炒出来的菜就能入嘴了,只是厨艺时高时低,黄菁菁让他去河边网鱼,炒了菜,又开始做鱼……

村里的人慢慢发现了,周家飘出来的香味愈发浓郁,便是淡淡的胡掉的味道都没有了。

黄寡妇在教两儿子做菜,村里人都闻着味儿了,于是,上门打听的人又多了起来,正值酷暑,串门的人不多,周家檐廊坐满了人,孙婆子来得最是勤快,从早到晚,除了三顿饭,恨不得晚上都和黄菁菁睡一起,孙达做了两天帮工,得了六文工钱不说,还分到了两碗肉,一家人跟着沾了光,都是黄菁菁的功劳。

眼瞅着下个月要到了,她有些坐不住,黄菁菁要去镇上做席面,她想问问她家孙达有没有机会,要她说,孙达比刘氏娘家兄弟靠谱多了,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了,哪像他们是邻居,子子孙孙都要住一起的,遇着事,两家有个照应多好。

于是,见人走得差不多了,看黄菁菁去老花屋里抱孩子,她便跟了上去,“四娘啊,听说下个月你又接了席面,我家孙达可是你当婶子的看着长大的,为人如何你知道,你做席面可要带着他。”

米久这会儿睁着眼,含着大拇指望着头顶的蚊帐,老花带几个孩子去河边玩水去了,黄菁菁捏了捏他的尿布,没有打湿,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压着嗓子道,“米久,米久?”

孙婆子见黄菁菁不答话,脸色变了变,凑过去,看着米久道,“米久长得真好,赵二两家里穷,他媳妇却长得壮实,奶多,养的儿子胖墩墩地,米久喝她的奶,身体肯定会好的。”

黄菁菁挥着米久的小手,回道,“小孩子不经夸,你就别说了,家里就这种条件,没其他法子,过了半岁就好了。”

孙婆子见黄菁菁冷着脸不太高兴,讪讪笑了笑,扭头看了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就这么说好了啊,去镇上把我家孙达叫上。”

怕黄菁菁拒绝,一溜烟走出了屋子,却看院门口站着个人,孙婆子停了下来,瞅了眼屋内,笑着道,“哟,这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