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御书房,苏缜阖上批完的折子,走到榻前坐下歇歇腰。安良命人递了醒神的茶上来,垂手站在一边。
苏缜批折子批的有点头昏脑胀。眼下景国并无什么要紧的大事,但他刚刚继位,一朝的官员都是先帝留下来的,并不是真心服气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天子,各个托大,倚老卖老,动辄就拿‘先帝在位时……”来压他。
老臣要在新朝揽权,他苏缜更要立威,正是两厢博弈的时候,所以格外辛苦伤神。
苏缜饮了茶,将茶盏递给安良,闭目靠在引枕上,“安良,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有呢。”安良把茶盏让人拿走,挥手又让御书房伺候的人先下去,这才道:“今儿朝房里刘钟刘大人和方简方大人吵起来了,这刘大人家的长女原是与方大人家的次子订了婚的,说是订婚,但也就是两家大人口头上应了。前些日子刘大人升了四品吏部侍郎,就觉得自家长女嫁给方家次子吃亏了,所以方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时刘大人竟是没搭理。方大人气不过,今儿在朝房夹枪带棒地拿话刺刘大人,所以,就吵起来了。”
苏缜闭着眼睛不屑地笑了一声,“这朝房倒成了街头婆妈们乘凉的大树荫了?这事儿也好意思拿出来吵。”
“谁说不是呢。”安良笑了笑,继续道:“还有,昨天晚上升平坊出了命案,吴宗淮吴大人的内侄被人给杀了。”
“哦?”苏缜睁开眼睛,显出了几分兴趣。
安良一看,忙继续说道:“听说今儿早起吴大人在朝房里向冯大人问起来了。那吴大人眼下一片乌青,想必昨晚被他家的母老虎吵的不轻,冯大人倒是还好,看意思案子倒是不难断。不过两人具体说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升平坊?”苏缜垂眸想了想,“升平坊哪里?”
“是莳花馆。”安良呵呵地笑了笑,“这下够蒋大人挠头的了。”
蒋熙元对升平坊的青楼都很熟悉,是京中出名的花花公子。别人看他是流连花间,但苏缜和安良却只道那厮不过是做生意,时不时的去别家转转,也是取长补短。而莳花馆,便是蒋熙元投资的青楼,置于他为何会开家青楼,蒋熙元给苏缜的解释有两点。
一则,这是一桩近水楼台的妙事。二则,青楼是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地方,获取一些朝堂之外台面之下的消息再便利不过。
在苏缜争夺皇位的过程里,莳花馆确实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故而苏缜便也默许蒋熙元将莳花馆作为一个坊间的暗桩,由着蒋熙元以刑部四品侍郎之位,继续沉醉温柔乡。
不过,莳花馆……
苏缜把这三个字在心里过了过,不期然地想起了那天在街上撞他的那个人,还有那一堆古怪的东西。闵风跟着他,看他进去的地方就是莳花馆。
莳花馆的命案只是个巧合?还是这背后有什么更深层的问题?苏缜有些吃不太准。
“叫蒋熙元过来。”
“是。”安良领命,退出御书房差人去刑部寻蒋熙元了。
半盏茶的工夫,蒋熙元便过来了。苏缜还在榻上半倚半坐着,见他来了也没让他行那些虚礼,“过来,朕有事问你。”
蒋熙元知他要问的是昨天晚上的命案,却也不说,依着苏缜的手势虚坐在榻前的月牙凳上,垂着眼皮等苏缜发话。
“听说昨晚吴宗淮的内侄死在你莳花馆了?”
“是。昨天臣正好在。”蒋熙元苦笑了一下,“今儿早起莳花馆被封了,连九湘也给抓去了。瞧意思不光要严惩凶手,还要倒了臣的买卖。只怪臣藏的深了些,如今连点面子也争不了,只能先关张了。”
苏缜若有似无地笑了笑,“此案可有疑点?”
“案犯当时便被擒住了,现场也有凶器,按说该是个铁案的,容易断。不过……”蒋熙元想了想,有点犹豫地说:“疑点也不是没有。”
“说说。”
蒋熙元诺了一声,便将昨夜里夏初与他分析的那番话悉数与苏缜讲了。
苏缜手里翻着个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不过蒋熙元只道他听着呢,如果他真不在意,也就不会特地召自己过来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