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芕只是随便问问,想不到言黎暻却说:“吃过了早餐。”
言芕有些惊讶地看着言黎暻,这一整天不吃东西,他都不饿吗?
言黎暻解释说:“一个人,吃什么都没胃口,有时候是忙忘了,有时候是懒得吃。”
“这样不行的,一个人还是要按时吃饭,不然会得胃病。”
言芕低着头走路,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言黎暻却感受到了她的关心,忍不住揶揄道:“怎么办?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要不你每天陪我吃吧?”
“啊?”言芕抬头,迎上言黎暻那双正发着光的双眼。
“开玩笑的。”言黎暻促狭道,“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吃到你煮的面?”
“恩。”言芕低头轻声说。
言黎暻跟着言芕,经过一个狭窄的巷子,一路上都能闻到水沟里刺鼻的臭味。
言芕所住的那栋楼路灯坏了,她打开手机,借助手机发出的微光对身后的言黎暻说:“楼道有点黑,跟着我。”
“等一下。”言黎暻突然说,“我好像一直都闻到一股味道。”
言芕嗅了嗅,确实有一股异味。
言黎暻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了照鞋底,蹙眉道:“我好像踩到狗屎了。”难怪自从走进巷子,这个味道就伴随了他们一路。
言芕有些尴尬,巷子里垃圾遍地,一些野狗到处大小便,本来就不是言黎暻该来的地方,他又有洁癖,还刚好中了“奖”。
言芕看着言黎暻在路边使劲地蹭着鞋底,一脸嫌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之后,言黎暻尴尬道:“好像蹭得差不多了,你不会嫌弃我把这味道带到你家吧?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没关系。”言芕说,“我感冒,什么都闻不到。”
言黎暻随着言芕去了她的出租屋,打量着简陋的屋子,心里一阵翻腾。四壁到处都蹭上了脚印,加上石灰掉落后留下坑坑洼洼的墙面,仿佛没有一处墙壁是干净完整的。屋子里没有厨房,只是在客厅的窗边放了一个电磁炉,一日三餐也就能解决。
多年前,言黎暻在那个贫穷的山村,见过有生之年最简陋的环境,而此刻,他认为,眼前所看到的是这座城市最简陋的一隅,从小到大生活富足的他无法想象,在这种环境里,每天是如何吃饭睡觉的。
看着言芕习以为常地开始忙碌,言黎暻想,也许正如古人说的“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她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
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多么顽强的生命,她还在发着烧,她也许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但她却还要强撑着煮这一碗面。出于努力活下去的本能,她不能让自己饿着,也不能让作为客人的他饿着。
在言黎暻失神的空档,言芕的面已经煮好了,她颤抖着双手端着一大碗面过来,那面仿佛随时都有打翻的可能。他立马站起来接住,触到她发热的双手,心情变得越加复杂起来。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面,言芕忍不住抬头看了言黎暻一眼,他埋着头,吃得专注。这面基本没放什么调料,无论如何都称不上美味,他大概是真的饿了。
言芕心想:他还说她,其实他也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几顿饭当成一顿吃。
言黎暻离开的时候,嘱咐说:“你先好好养病,我改天来接你去医院看朱子。”
……
言芕有时间的时候,都用来制作沙画,她越来越感觉,自己爱上了这个安静的工艺,有时候一埋头,半天就过去了。
周末的时候,言芕仍旧去发传单,两天下来,收获了六十块钱,经过菜市场的时候,她买了半只乌骨鸡,回去慢炖。
周一下午,言芕上完课,就提着炖好的鸡汤去医院看望朱元正,他不与她计较伤害之罪,不管怎样,她都应该当面感谢他。
言芕打开病房的门,看到朱元正正靠在病床前,单手玩着平板电脑,看她进来,他抬头时眼睛里充满惊讶,但他却一言不发,他想听听她会对他说些什么。
“我给你炖了鸡汤,你趁热喝了吧!”言芕感冒还没好,嗓子嘶哑得不行。
朱元正打量着言芕,冷冷道:“你不会是想让我自己伺候自己喝吧?”
言芕把鸡汤盛到碗里,一只手将碗端到朱元正面前,另一只手将汤勺递给他,他看着她半天,却没有接。当言芕正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他说:“你喂我喝。”
言芕没有动,朱元正又说:“伺候一下被你伤成这样的病人不为过吧?不让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服侍已经算你运气了。”
言芕一脸漠然,仍旧没有动作,朱元正说:“过了今天,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以后咱们也没有必要再见了,少了一个讨厌的人时不时的在你面前晃,你觉得不好吗?”
接下来,言芕一勺接着一勺地喂给朱元正将汤喝完,他没再刁难于她,她知道,一切都是言黎暻的面子。
不管什么时候,言黎暻都是她最想感谢的人,十几年前乃至现在的恩情,让她无以为报。
从医院出来,言芕买了一些菜去了言黎暻的公寓,到了门口敲门,半天没人应,她知道他一定是没在家,便席地坐在门口等他回来。
好在言芕运气不错,没等多久,言黎暻就回来了。
言黎暻在门口看到言芕,有些惊讶,她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
“你怎么会在这里?”言黎暻问。
“我买了一些菜,想来做给你饭吃。”言芕淡笑着,她的笑容淡淡的,总是有所收敛,似乎永远也无法看到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笑。
言黎暻叹息道:“等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没有你的电话。”言芕低声说。
言黎暻责怪道:“你怎么那么傻,一个人在这里瞎等,要是我很晚才回来,或是不回来怎么办?你做事之前都没个考虑的吗?”
“……”言芕沉默,言黎暻话说的还算婉转了,说白了就是说她没脑子呗!
看言芕低着头不说话,言黎暻又感觉自己话说重了,但事实上,是很少有人能让他有情绪的。
“进来吧!”言黎暻打开门说。
言芕发现,鞋架上还放着她上次来的时候,言黎暻临时出去为她买的那双拖鞋,或许是还来不及处理,又或许是他这里基本不会来人,没有意识要去怎么处理。
言芕也不见外,自己换上拖鞋,然后去了厨房开始忙活。
言黎暻看向厨房,看着言芕忙碌的身影,她似乎一点也不拘束,心想,真是个难以琢磨的女孩。
言黎暻在客厅,刚打开平板电脑,就接到小妹言妤舒的视频聊天请求,他笑了笑,点了接受。
言妤舒第一句话就问:“哥,你见到言芕了吗?”
言黎暻顿了顿,说:“我去学校找过她,但没见到她。”
“你对她是有多不上心?”言妤舒埋怨道,“还是你根本就不关心她?”
言黎暻沉默了,他确实是不太在意言芕。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想忘记她的存在,但她却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法忘记有这么一个人在他的生活里存在过。
“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每次假期回来,去她学校都没找到她,感觉她一个人好可怜……”
言妤舒和言芕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性格不同,也很少玩到一块,但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言黎暻看向厨房,突然觉得,也许言芕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处境和眼前的女孩差不多吧!
“最近爸爸身体不好,我一下子有些忙,所以……我抽空再去学校找找她吧!”言黎暻对言妤舒说。
“好吧!你一定要记得这件事情,也许她也只会接受你的帮助了!”
“恩,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兄妹二人正有的没的聊着,言芕剁骨头的声音却乱入抢戏,言妤舒敏锐地察觉到些什么,问道:“哥,什么声音,你吃饭了吗?谁在做饭?你藏女人了?”
言黎暻觉得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便一本正经地说:“是钟点工。”
言妤舒纳罕道:“我听堂姐说想让家里的佣人过去照顾你的生活,你都拒绝了,你胃口那么刁钻,什么钟点工能符合你的要求?”
言黎暻简单地说:“她很会做饭。”
“是吗?我改天回J市的时候,一定要去你那里试试能让你满意的钟点工是什么厨艺。”
……
言芕因为曾经生活在农村,从小就学会了自己做东西吃,加上她喜欢研究,所以即使是普通的蔬菜,她都能做出各种味道来。
看着言芕做了一桌子菜,言黎暻的心情大好,忍不住夸赞道:“看来你有成为贤妻的潜质,任何一种普通的食材,到你手里,你都能让它变出花样来,你还挺能干!”
“……”言芕沉默着盛了一碗饭放在言黎暻面前。
“买这些菜花了不少钱吧?”
“不到一百。”言芕说。这在她的预算里,已经是下了血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