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找到理由不去理会裴少北,转身进了卧室,去照顾顾晓起床。
换尿布,喝水,喂奶,这句湖是一套的,我正想叫母亲去给顾晓冲奶粉,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裴少北的声音,“这个温度可以吗?”
我看着他手里拿着充好的奶粉正兀自放在手心试着水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裴少北,是手背不是手心,温度不要烫手背就好!”
裴少北没有反驳,很认真地学习着。顾晓这个时候也看到了裴少北,这么小的孩子他竟然认识,直接张开胖胖的小胳膊对着裴少北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爸爸!”
裴少北明显的一愣,随即立刻展开大大的笑脸冲过来从我怀里将顾晓抱了起来,然后将手里的奶瓶塞进了顾晓的嘴里。顾晓睡了一夜正饿得慌,如今才真是有奶便是娘,立刻抱着奶瓶喝的欢,小手还扯着裴少北的衣领,一副怕人家跑来的冲动。
我登时有种众叛亲离的错觉,母亲如此,顾晓亦如此,好像完全都站在了裴少北的那一边。我无语至极,心里却又忍不住有些欢喜。谁不想一家和睦没有嫌隙,我很开心母亲和顾晓能这么积极地接受裴少北,虽然这种积极有些让我吃味。
“有一个叛徒!他满身的酒味有什么好闻的!”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裴少北却紧张地问我,“我身上的味道重吗?要不我先去洗一洗!”
说着作势就要把孩子推给我,而顾晓在这时却立刻发出不悦的哼哼,裴少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抿了抿嘴,“抱都抱了,再想着去洗是不是有点晚了。孩子都一岁多了,你也该照顾一次了!”
裴少北的眼角瞬间充满笑意,我狠狠地瞪了他一下,弯腰收拾床铺。裴少北抱着顾晓去客厅,我听着外面母亲和他逗顾晓的声音,只觉幸福如此简单浓厚。
去上班的时候,顾晓明显地不舍,抱着裴少北不撒手。母亲怎么哄就是不好,我知道今天裴少北还有工作要做,只好温言劝道,“晓晓乖,晓晓听话的话,妈妈给你买小汽车!”
裴少北看白痴地看了我一眼,我挑了挑眉,“你看我干什么,你有能耐你哄啊!”
裴少北拍了拍怀里的顾晓道,“晓晓,爸爸晚上回来陪你睡觉觉好不好?”
“切,你这方法更不行!”我指了指依旧抱着裴少北不撒手的顾晓无限嘲讽地对着裴少北挑了挑眉。裴少北刚要反驳,这时候顾晓却是突然撒了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狗儿一般看着裴少北。
随即在我惊讶的目光之中,缓缓松开了抱着裴少北的手,转投到母亲的怀抱里。我无语,伸手戳着顾晓的胳膊道,“你这个小家伙,你能听得懂吗?”
母亲抱着顾晓将我和裴少北直接推出了家门,关门的时候还不忘骂了一句,“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我看着裴少北一本正经地添了一句,“我妈说的是你!”
裴少北也不搭理我,转身往楼下走。我对着他的背影努了努嘴,却还是快步跟上,这个时候有顺风车坐为什么还要去挤公车,再说了,昨晚可是我收留了他,再怎么着也要付点房费吧!
我理所当然地跟在裴少北的身后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目不斜视。裴少北侧头看了看我,并没有把我赶下去,而是问了我一句,“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啊,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斜眼看他,有些不理解。裴少北却没有再解释,发动车子驶入主街道。车内一时沉默,我又莫名想起昨晚上裴少北的酒话,加上今天他突然问我身份证的时候,霎时间有种冲动的猜想,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我猛地转头看他,却见他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异常,我突然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又害怕对方会突然问我,吓得赶紧不自在地别开了头,望向窗外,外面的景色却是让我再次吃惊,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句,“裴少北,这不是去事务所的路啊!”
“我知道!”裴少北回答的从善如流,那股冲动的猜想瞬间又占据了我的脑袋,我几乎无法思考,也不知道是激动,还会抗拒,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裴少北却也没有说话,面部表情依旧严肃,好像一出了那个家门就立刻变了一个人一样。我很想找个理由下车,或者找个别的话题将现在这么沉闷的环境打破,可是,张了几次嘴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车子顺利而平稳地停在了民政局的门口,那大大的牌子让我不去注意都不可能。我讪讪地笑了笑,“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来民政局当然是结婚,难道是离婚?那也要有证才行!”裴少北类似调侃地说了一句,我真想吐槽他在这个时候说出的冷笑话,可是此刻我的心里紧张的跟什么似的,倒真的没有那个闲心。
“顾晚,我昨晚喝醉了,但是说的话都记得!还有,今天早晨你不是问我要过夜的钱吗?正好,我出九块,你只要拿好你的身份证就行了!”裴少北转头看着我,目光平静深邃,丝毫不见任何玩笑的意思。
我怔怔地看着他,难以置信。
“裴少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如果你想恶作剧,那就换一种方式。婚姻是很神圣的,不是你醉酒后的一句玩笑。虽然我经历过失败的婚姻,但是,我也并不会这么随便开始一段新的婚姻!”
我因为裴少北的态度而愤怒,却不知道真正令我愤怒的是什么。我抗拒,抗拒这样的结合。昨晚他并不是因为我而醉酒,今天却要我为他昨天的醉酒付出代价,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
“我从来不拿我自己的人生开玩笑!如果这一辈子我注定要放不开你,注定要在我的配偶栏里填上顾晚的名字,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把这个权利提前,我和你的约定依旧存在,而我们的婚姻,也不会因为约定而改变。我娶你,而你也只能嫁我,至于我们婚姻是否幸福,顾晚,我还是那句话,我看你的表现!”
如果这话是从另外一个男人口中说出来的,我会觉得无比荒唐,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不爱别人,甚至心里还恨着别人,却要执意开始一段婚姻。而这段婚姻的开始,不是幸福而是赌气,这可能是从古至今最荒谬的求婚词。
可是这个话却是从裴少北嘴里说出来的,一个无比自律冷静的人,婚姻究竟代表着什么,又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点我相信他比我更清楚,也应该比我更慎重。我不知道他昨晚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打击,让他在一夜之间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我知道,裴少北在逼自己,同时也在逼我。
“好啊,算来算去,我也不吃亏,不,应该是占了便宜,我先提前声明,我不会签什么婚前财产公证的,这是利益保护,你如果答应,我就答应!”我试图让这样的荒谬盖上一个钱财的铜臭味,试图为自己的慌张寻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裴少北看着我,最角缓缓勾起,“我答应!”
裴少北开门下车,立在几步开外看着我,我望着他,深吸一口气,开门走了出去。不就是登记结婚吗,又不是第一次了,害怕个什么劲。我自我逼视着,心里却紧张的颤抖起来。
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我和裴少北的未来,有浪漫的求婚,有婚后的平淡,有家族插入的折磨,有凄惨分离的悲凉。可是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般,上刑场一样的坚决。
我和裴少北是今天第一对登记结婚的人,却也是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新婚喜悦的一对。我在工作人员狐疑的目光中郑重地签了自己的名字,看着前面裴少北的签字,心里忽地就踏实下来。
正如裴少北所说,如果我们注定纠缠一生,为什么不将这种纠缠合法化。婚姻需要经营,这一点我不是体会的更深切吗?既然懂得,那为什么不能做好它。
我抬头望向裴少北,笑着说了句,“裴先生,以后请多多指教!”
裴少北俯身看着我,眉眼清明,顿了一会,笑着回了一句,“一定!”
工作人员似乎这才对我们这对新婚夫妇有了一丝肯定,大红的本子放在我们的手里,送上了祝福的话。我道了谢,伸手挽住裴少北的胳膊往外走。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人,脸上或洋溢着微笑,或面色激动,不过所有的神情汇集成一种,那就是幸福。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个什么样子,但是,走到这里的那一刻,每个人都是渴求着幸福的,这一点从来都不会改变。我相信,裴少北和我一样,也是存着这种渴望的,只不过这样的未来,似乎注定了并不会平静。
我望着身边的裴少北,阳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那么坚毅而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