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裴少北真的有心复合,绝不会像裴梓乐那样,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以他冷静自持的个性,选择这样的手段,唯一的可能就是让我难堪,以报复我当初的不辞而别。
很多事情,感情可能没了,可能不爱了,可是最先离开的那个人却往往不能是感情天枰中的弱者,否则,那个强者,那个自以为占了先机的人,即便也早早的就已经不爱了,可是心里依旧会觉得恼恨,觉得不甘,觉得有一股气,无论如何都宣泄不出,而唯一能让这股气平顺的,只有旧事重演,让俯视别人的曾经得到一个自以为圆满的结局。
我不想再在这样的事情上纠缠,也相信,这座城市绝不可能是裴家一手遮天。我转身离开,许坤跟在我身后,见我从巷子口出来之后直接转了方向,忍不住提醒道,“喂,白痴,这边才是去事务所的路?”
我回头看他,嘴角冷笑,“许坤,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找裴少北了?”
许坤一怔,对我的反应有种极度的难以置信,他瞠目结舌,我却又开口加了一句,“回去告诉裴少北,如果我在这个城市活不下去,我会离开,寻找另一个可以容纳我的城市。裴家再厉害,我不相信在全国范围内都能只手遮天!”
说罢我在不理会对方,昂着头快步向前走去。我的脊背挺得笔直,有种骄傲自心底升起。我曾经以为,再面对裴少北,我绝对会是一种卑微逃避的姿态,不过这种看透对方并坦然面对的舒爽感让我几乎想要兴奋的大叫。
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很多名人,对于敌人也存在着一种敬畏欣赏,因为势均力敌的的对决,绝对会给生活带了意想不到的美妙。
我和裴少北之间,原本不可能用势均力敌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可是,在我几乎确定了裴少北知道顾晓存在的时候,这个势均力敌,我自认当之无愧。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觉得裴少北对于顾晓,一定会采取强取豪夺的手段,可是现在,经过这么几次的接触,我却觉得,裴少北对于顾晓的态度并没有任何强迫,反而有种保护在里面。
这种诡异的想法,并没有丝毫根据,而是我凭空臆想出来的。但是这种臆想却在我到家的时候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母亲正抱着顾晓坐在客厅里拆包裹,见我回来了忙问道,“晚晚,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是什么啊?”
我一怔,有种念头从心底蜂涌而出,我快步走过去将硕大的纸盒打开,顶级的进口奶粉,以及一套适合一周岁孩子玩的玩具展现在眼前。
“怎么又买奶粉?”母亲有些不悦,自然是心疼钱。而顾晓虽然什么也不懂,却对那些颜色艳丽的玩具极其好奇,张着手咿咿呀呀地去够。
我一边帮他拿到客厅的爬行毯上,一边解释道,“妈,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再说了,这些东西也不是我买的,你安心用吧,本来也是那人欠了晓晓的!”
母亲正陪着顾晓看那些玩具的玩法,听见我的解释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紧张地问道,“你,你是说是裴少北买的?那,那他知道孩子的存在了?”
我点了点头,“以前不确定,不过现在应该知道了。我们来市区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以裴少北的人脉,就算不可能当即就知道也瞒不了多久。这样也好,知道就知道吧,你说的对,我们打人的感情是一回事,我总不能阻止孩子接受父亲的疼爱吧!”
母亲见我说的坦然,脸上的忧色慢慢消散了不少,“我,我就是担心,你说裴家不能,不能把晓晓给带走啊?”
“妈,晓晓是我的儿子,户头落在我们顾家,我是他的直接监护人,没有人能在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将人带走的!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
我坚定地望着母亲,我对法律懂得不多,可是也知道,孩子在三岁之前,就算是离婚再判,也会直接判给母亲,再说了,我和裴少北也没有婚姻关系,这个孩子说到底,除了是裴家的血脉之外,和裴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裴少北不会娶我,裴家也不会接受我这样的儿媳妇,那么,顾晚对于裴家,除了是一个污点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我这么想着,却是悲从心来,再看顾晓对那些玩具的爱不释手,莫名的,竟是对裴少北染上了一些恨意。
接下来的三天,我一直欺骗母亲自己在上班,朝九晚五地在各大招聘会上行走。不知道是不是我那些话刺激了裴少北,他没有再让许坤跟踪我,可是我的应聘过程也不再如初始一般顺利。
我真正见识到挂羊头卖狗肉的行当,一个明明写着找翻译的岗位,却要求应聘者酒量要大并适应夜晚加班。
我对此表示无语,难道一个翻译,已经沦落到陪酒陪玩的境地了?我将自己的疑惑告之,却被对方嘲笑不已,并给我灌输了一整套所谓时间就是金钱,酒量代表了产量的理念。
三天下来,我整个人颓废了一般,蔫蔫地坐在时代广场的喷泉边吃着干面包。可能是之前裴少北给一些大企业的老总打过招呼,以至于我投递的简历没有人搭理。我这才转战小型企业,可这些企业的要求又那么奇葩,难不成,真逼着我去陪酒?
作为一个曾经的大学老师,我对自身的原则根深蒂固,绝不能接受这样近似羞辱的所谓职业。我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看手里的报纸,在一堆密密麻麻的招聘中寻找能够胜任的职位。我已经对薪水不太抱希望,只想着能先有个稳定收入,解决燃眉之急。
一阵风吹来,我护着手里的面包却护不住手里的报纸,报纸直接被吹飞在地上,我刚好看见了一个兼职工作,着急地去捡,我的手碰到报纸的瞬间,一个黑色的皮鞋也才在了上面。
我抬头刚要让对方抬一下脚,却看到了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逆着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隐没在阴影之下,让人无端端生出一股寒气。
“裴少北?”
我错愕,立刻直起身体不想让自己太过狼狈,却在这时手里吃了半截的面包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了裴少北的皮鞋上,白色的奶油抹了一个难看的弧度。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这个时候一声尖叫传来,随即裴少北的臂弯处多了一只白嫩的手。
我还没来得及转过头看,尖锐的指责声就响了起来。
“你这个捡垃圾的大婶,你是眼瞎还是手残,你知不知道我们少北的皮鞋都是意大利订做的,买了你都不值这个钱!”
我看着对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莫名想起了张嘉嘉。原本的尴尬无措被一股愤怒取代,我没有理会那个女人的叫嚣,而是直接抬头看向裴少北,嘴角泛着冷笑,却是退后一步,对着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这才说道,“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的确眼瞎心盲,既然您是一个身价不菲,视他人生命如草芥的人,想来也不会在意区区一双皮鞋。而且,我虽然眼瞎心盲,可是有些东西却看的一清二楚,比如,有些人看女人的眼光,是真的越来越垃圾!”
裴少北的脸一直阴沉着,而那个先前叫嚣的女人立刻指着我喝道,“你个疯婆子说什么?”
“咱俩谁是疯婆子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我毫无惧色地反击,那人气得抬手就打,却在半空被裴少北抓住了手腕。
“少北!”那人委屈地扭着身体,声音百转千回,沾了蜜糖一样,身体更恨不得缠到裴少北的怀里。
“我觉得她说的没错,你的确像一个疯婆子!”裴少北淡淡地看着她,言语冷漠。
哪个女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少北,又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最后又转向裴少北,气得咬牙切齿地骂道,“好啊,你不就一个破律师吗?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滚出商业街!”
“好啊,我等着!”裴少北松开女人的手腕,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却是递给了我,“扫地的大婶,不收着垃圾吗?”
我还没有生气裴少北对我的称呼,那个女人就受不了裴少北一句一个垃圾的称呼她,气得一跺脚,扭身跑了。我看着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真的很担心对方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崴了脚,再一个不小心摔破了脸毁了容,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责任到底是裴少北负,还是我负?
眼前的黑影突然消失,我有些怔楞地转过头来,就看到裴少北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报纸,在手里抖了抖,“一个无业游民,没有收入,没有房产,拿什么去养一个孩子?顾晚,你说,如果我起诉,法官会把孩子判给你还是判给我?”
我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我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完全摸不准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