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如玉姐设想的一样,这些人就是在找替罪羊。
我下意识地往玉姐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她有些异常,平日里最是义愤填膺的人,这会儿却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从进门到现在,除了提醒我的那句话,什么都没说。
我有些担心地抬手推了推她,想开口问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就在这时,沈浩却突然站了起来,“顾老师既然表了态,那我也说一下。”
我一怔,完全不懂这沈浩的意思,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笑的有些假,“其实这件事情,我们系里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可是院长身为领导,日理万机,平日学生情绪波动,打架斗殴现象也极少知道,所以这个人院长肯定不行。刚刚顾老师也说了,这么大的事情,推出去一个小教师根本没什么意义,而且,顾老师既然已经选了人,那我也表示支持,并愿意和王主任站在同一战线上,接受记者和舆论的打压,帮学校渡过难关!”
沈浩的话让我大惊,我什么时候选了王玉,我的手下意识地又去推了一把玉姐,却在这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无意之举正好中了被人设下的圈套。
我气得正要反驳,却被玉姐拉了一把,她面色苍白地站起来说道,“各位领导,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那就推我出去吧!”
我实在无法理解玉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接受这件差事,这完全是没必要的。她一个刚刚晋升的小主任,顶个屁用啊。而且对小凡的了解能有多少,又拿什么去抵挡舆论攻势?
“我不同意!”我无法看着玉姐被人这么算计,想要接着反驳却被沈浩截住,“顾老师,你可真是奇怪,刚刚黎主任问推个人出去,你立刻就推了王主任,怎么一转眼又改了口,顾老师,咱们同事这么多年,我真是觉得,你的有些行径是要多加注意!”
我现在恨不得就扑过去撕烂沈浩那张嘴,谁跟他共事了,辅导员的办公室和专业课老师的办公室不在一起好不好,我们除了开大会的时候什么时间能碰面。我真是觉得有的人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大得离谱。
“沈老师也不用再攻击别人,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情我站出去,但是,你也逃不了。你是傅军凡最直接的管理人员,你和我一起,再合适不过,林院长,您说是不是!”
玉姐突然又一改刚刚的颓然,变得精神抖擞,直接将沈浩也拉下了水。事情最终在院长的点头下结束,黎纲似乎对这个决定不是很满意,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又和校长两个人低头说着话,我此刻已经没什么心情去管他又在设计什么,我对玉姐的冲动承担完全无法接受。
等众人都走了,我一把拉住玉姐,将她扯到办公楼回廊尽头的阳台上,闷声质问道,“玉姐,你是不是疯了,你抗,你拿什么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闹得的这么大,谁出来谁死吗?”
玉姐苦笑,“顾晚,你觉得,我不出来就没事了吗?”
我一怔,有些看不透对方眼中的神色。玉姐自嘲地摇了摇头,“当初我和你一起被穆主任关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就知道,早晚,咱俩得倒霉。只不过,我和你不一样,他们想动你,还要考虑你家男人,动我就比较容易了!”
“不是,玉姐,如果你拒绝,谁也不能强迫你不是吗?这总要面对媒体的事情,必须自愿,不然中间出现岔子,谁也控制不住!”我仍旧想不明白,如果对方只是被我连累,只要我不松口,玉姐不承认,不接受,还有什么能强迫的,学校总不会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理由把人辞退了吧!
“玉姐,你是不是担心学校会开除你,不会的,你想多了。咱们这些人的档案全都在教育局备案,就算辞退你也要找个合理地理由,否则在这个风口浪尖的,学校不会这么不明智的去为难咱们一个小教师的!”
“顾晚!”玉姐突然出声打断我,“不是我想的多,是你想的太少!我问你,你知道今天为什么院长会同意吗?还有,你看到了,沈浩一开始是针对你的,可是为什么我一站出来他立刻就转了方向?”
我一怔,倒是没有多想,“你和沈浩没有过节啊?”
“专业课老师不从政,不进管理层。这个你知道吧?”玉姐不答反问。
我点了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沈浩是辅导员,一般主任副主任的人选都是从辅导员往上晋升。我其实一开始只是想当教研室的副主任,这是我的理想,可是院长突然提拔,让我做了院系的副主任。你知道这挡了谁的路吧,是沈浩。沈浩跟着穆主任很多年了,其实我和他本来没什么竞争关系,可是突然之间截了人家的胡,不被嫉恨才怪!”玉姐叹了口气,“我现在到觉得,我这个副主任的晋升,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而穆主任突然以受伤为借口不来学校也是为了躲个清闲吧,果然还是别人老谋深算,我这个小白鼠,被人拿来做实验的吧!”
我被玉姐这么一说,心情顿时跌落低谷,“难道,一开始,他们都算计好了?”
“也不是吧,毕竟谁也不想真的出事,谁也不想学校真的被卷进舆论大潮之中。”玉姐拉了我的手,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说,“如果早知道出事,穆主任也不可能在我工作方面为难我。因为我做的好与坏根本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先前使绊子,说明也没有想到会闹出这一场闹剧吧!”
我已经无言以对,玉姐如今的境地,多多少少是和我有关的。事已至此,我心里堵得慌,却没有任何办法,只是有些不理解地问了句,“院长也是这么打算的吗?把你推出去挡箭?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之前都在跟我们演戏吗?”
“我想,他是真的想把我提上来吧!”玉姐却表示了不一样的观点。
“怎么讲?”
玉姐无奈地白了我一眼,“你知道提拔主任级别的干部都是需要校领导集体通过的,当时穆主任出事,院长直接提拔了我,事出紧急,也没人说什么,可是等这阵风过去,穆主任回来必定不会让我这么轻轻松松地升职,再加上沈浩在后面虎视眈眈的,我这个副主任想坐稳了并不容易。这一次院长没有提出异议,而且正式在校领导的面前承认了主任的职位,就是在给我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我平安度过了,那么我这个升职才算是真的实打实了。”
我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玉姐为什么会一开始极为颓废,后来却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我发现自己还真是挺白痴的,一味地去维护对方,原来对方根本不需要自己的维护。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却想起了裴少北,想起了自己热血满满地去裴家找绍翎说裴梓乐的事情,说裴家的事情,以为实在尽己所能地帮助自己所爱的所在乎的人,甚至明知道去说会引起误会反感遭受羞辱排挤,可是脑袋里却觉得,必须去做。就像今天在会议上想要维护玉姐一样,自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最终,别人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或者另有打算。
我有些自嘲,面上也显露几分苦涩,“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懂了,就我一个人还傻呆呆地做着无用功。幸亏刚刚我没有再冲动说什么,要不然还坏了你的计划,下次有这样的事情你提前只会我一声,免得我帮不上忙还坏了你的事情。”
玉姐拉住我,苦笑道,“顾晚,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怎么会,我还在愧疚把你拉下了水,最后落难的不是我,反而成了你!”我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对玉姐,是真的存着愧疚,毕竟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行了,跟我就别装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这种内心比较阴暗的人,可是,顾晚,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守住自己的那点儿原则,很多时候,为了某件事某个目标,我们都会丢掉一些东西,一些曾经自己很看重,可是最终却成为累赘的东西。生活,生下来,活下去,这一辈子,人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活下去。不是温饱,而是生存,更好地生存下去!”
玉姐脸上没了丝毫平日嬉笑的模样,端的是严肃认真,那种突然拉开的距离感让我产生恐惧,好像有些自己很有把握很珍惜的东西,在随着掌心缓缓流逝,你会下意识地握紧手指,可是拿东西却如掌心的细沙,你握得越紧,它走的越快。
时间的沙漏,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无情的东西,它不会给你任何思考后悔的机会,无论你生,你死,你悲伤,你欢喜,它都那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你沉沦在悲欢之中,淡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