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没再说什么,等裴梓乐进了医院门诊大楼,我和玉姐才快步跟了上去。我心里泛着嘀咕,这孩子跑去了哪里,看样子是跟人打架了,难不成是帮着小凡去报仇了?
我越想心里越担心,直到玉姐低声叫了一声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掐着她的胳膊,我歉意地松开手,却是停在了门诊楼的大门口,对她说道,“玉姐,梓乐的脾气有点儿倔强,如果一会儿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你别忘心里去,也,也别在意!”
其实我是想让玉姐走的,可是事情遇到一起,我实在张不开这个口,只能先打了招呼。玉姐也没往哪方面想,只以为是我从一个未来嫂子的身份对小叔子的保护,还调笑了一句。我心里自嘲苦笑也没多做解释。
等我们找到裴梓乐的时候,医生正在给他处理脸上的伤口,他看见我的瞬间,立刻起身打算离开,而医生的棉球正好戳在伤口上,疼的他呲牙咧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这小伙子,干嘛那,我正处理伤口你好好的动什么,要是再不老实,小心你的脸也和你的胳膊一样废了!”那医生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被裴梓乐刚刚一动气得一顿训斥,裴梓乐疼的咬着嘴唇,却没有再试图逃走。
我却是被医生刚刚那句话吓得不轻,急忙问道,“医生,你刚刚说他的胳膊,胳膊怎么了?”
我将目光落在裴梓乐的左臂上,此刻它还是垂在一侧,软绵绵的感觉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玉姐也是有些着急,跟着问了一句,却是问的裴梓乐,“你这孩子倒是说句话啊,你这胳膊怎么了?这是跟人家打架了还是被人家打了?”
可能是因为玉姐在,裴梓乐并没有跟我翻脸,却也没有搭理我和玉姐,因为伤口疼的青白的脸,双眼微垂,根本不去看我们。
那医生一听我们认识裴梓乐,有些埋怨地说道,“你们是这小伙子的家属?”
我忙点了点头,对方又道,“你说说你们这些做家长的,怎么就不能好好管束一下,现在因为冲动而做下错事走向歧途的孩子多多啊,一个个的不省心!对了,你们派个人去三楼等片子,看看胳膊伤的如何?”
玉姐给我说了一声,急匆匆走了。
我看着裴梓乐脸上的伤,心里那个难受,说到底这孩子还是为了那个叫小凡的。这种本来可以依靠正常途径去做的事情,到最后我们却是无能为力。
幸亏那些伤都是皮外伤,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出去了。我站在裴梓乐的面前看他,他低着头不说话,我看着他额角的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又看到那个始终抬不起来的胳膊,心里疼的发紧,鼻子有些酸,从包里掏出纸巾,想去给裴梓乐擦擦额头的汗,却被他扭头避开,这个动作,又扯痛了他的胳膊,疼的他闷哼一声,整个后背都僵直起来。
这时候玉姐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片子,咋呼着喊道,“医生那医生那?”
我急急迎过去问道,“怎么了?片子有问题吗?”
“我哪里看得懂?我是想问问医生怎么回事?人呐?”
我忙出去叫人,医生很快过来,裴梓乐的胳膊倒是伤的有些严重,脱臼加上小臂骨裂。医生先给他把胳膊推了上去,然后让我们安排住院手续,他直接将裴梓乐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不大,玉姐在外面催我,“你要不要给他哥哥打个电话啊?虽然你们已经算是一家子了,可是媳妇总归是外人,更何况你和他哥哥还没有结婚,这种事情,总要有家人在才好!”
玉姐的担心自然有她的道理,关于婆媳之间的一些事情,她比我通透,更比我还会做一个媳妇。我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给裴少北打电话,其实这件事我原本想着先问一问裴梓乐,再给裴少北说。小凡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对裴梓乐造成了影响,对裴少北的打击也不小,我总觉得,他的压力有些大。
我委婉的说了裴梓乐的情况,并没有把伤势说的太严重。
裴少北很快赶来,等他到的时候裴梓乐也已经从手术室里推了初来。玉姐见裴少北都来了便找了个借口走了,我也没事跟她道谢,倒是裴少北说要让人送她,被玉姐婉拒了。
因为只做了局部麻醉,所以裴梓乐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人是清醒的,我看着裴少北铁青的脸,低声劝道,“你好好说话,别人刚长到你又给气走了!我去给他买点住院的用品,记住,不要发脾气!”
我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开,却在医院大厅遇见了向外走的杨莲,我只觉得冤家路窄,心里越发烦躁,别开脸不想去搭理。杨莲倒也没主动跟我说话,我一路走到医院门外的超市,一回头却看到她竟然跟了过来。我心里有些发毛,看了看周围,强自镇定地问了句,“你跟着我干什么?”
杨莲笑的有些诡异,“顾晚,你这是要给裴梓乐买住院用品吗?”
我一怔,立刻反问道,“杨莲,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哼,你被跟我急啊!我一个靠着色相才能混口饭吃的人,拿什么去动裴家的小少爷!”杨莲依旧笑的诡异,手指弹了弹自己的领口,不急不缓地说道,“不过裴梓乐还真是一步好棋,我没想到裴大律师的弟弟会是一个这么毛躁不经挑拨的人。我不过是跟他说了,小凡在宿舍被人欺负找我哭诉的事情,他就联想到了小凡的死!说实话,他和裴律师的智商差的可真远!”
我突然想起,小凡出事的那天晚上,监控录像拍下来小凡和杨莲在一起的画面,我绝不相信,小凡会去找杨莲哭诉,杨莲只带了他几天的课,就算是再怎么着迷,也不可能依恋成那种样子。
我极力稳住情绪,沉声回道,“杨莲,那晚不是小凡找你而是你找的小凡吧?如果我没猜错,你想打听裴梓乐的事情,你想下手的一直都是裴梓乐。可是你没想到小凡会死,不过你利用小凡的死去挑拨裴梓乐跟人打架,你就不怕小凡的鬼魂去找你诉苦吗?”
杨莲的脸色白了又白,说话的时候也有些哆嗦,“顾晚,你被拿这事挤兑我。小凡的死我没有任何责任,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没有责任?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小凡被宿舍人欺负的?”
杨莲一怔,倒是没有撒谎的意思,“我随口说的啊?”
我有些不相信,因为小凡出事的那晚,我和玉姐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但是杨莲和主任都在,我不相信,如果我看到的那个视频是真的,那被殴打的伤口怎么可能不在?
“你难道不是看了尸体上的伤才怀疑的?”我忍不住逼问道。
杨莲的脸上有慌乱一闪而过,很不自然地摆着手道,“你疯了,死人了满地都是血,我是有病啊,才会去看!”
我死死盯着杨莲,杨莲被我盯的有些慌,气呼呼地又嘟囔了几句,却是自顾自地转身走了,因为精神不集中,还撞到了后面的人,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更确定她知道小凡真正的死因,如果她知道了,那么主任肯定也知道,那些先人一步去现场的领导更是知道。
以前所有的猜测如今几乎被直接证实,那种明明可以抓到真相,却又被模糊盖之的愤怒再一次升了上来,我看着杨莲离开的背影,很想冲过去质问,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么漠视。我的脚步刚刚抬起,却又瞬间停滞。
一百万,已经结束了所有的事情,再冲动作为又有什么意义?
我苦笑一声,转身进了超市。我已经不是裴梓乐的年龄,已经没有了那种不顾一切后果偏要求一个真相的热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已经被很多规矩很多原则很多条条框框束缚的变了模样,这一刻,我和那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质问着还相不相信学校的院长成了同一类人,自我唾弃,却又不能做到自我救赎。
我买了简单的日用品,便急匆匆地回了病房。裴少北立在走廊上,我第一次看他抽烟,背靠着墙壁,头微微向前垂着,嘴里的烟一明一暗,袅袅烟火模糊了那张熟悉的脸,我脚步微顿,心里叹了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说完了?”我立在他对面看他。他见我过来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窗台上,随手开了窗子,“这里是无烟区,护士没过来找你?”
裴少北依旧没有说话,任凭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过了几分钟才又关了门,样子也恢复了许多,不再如我刚刚看到的那么颓废。
“好些了吗?”我见他点了点头,便又开口问道,“裴梓乐打了小凡宿舍的人?”
裴少北又点了点头,却没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手里提着东西,对他咧嘴笑了一下,“我先进去看看他,你如果事务所有事,就先回去,至少人找到了,其他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