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梓新眯起狭长的眼,痛心疾首的笑,“原来,那段日子只有我一人相思成疾。”
任鸢飞咬紧下唇,没有再说话。距离,可以产生美,也能酝酿出苦涩。她也是慢慢的才明白,有些人和你注定只可能是两条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尽管你们每天都会相遇,而她与傅梓新便是这样的人。
傅梓新接二连三的饮酒,任鸢飞冷漠的看着他,眼中也有疼惜,但是早已没了往日的爱恋,她也愿温一壶月光下酒,在朦胧中沉醉。
“世上最残忍的事,果然是当你还想着怎么和她重修旧好,力挽狂澜时,她已经忘了你。”傅梓新伤心并不因为任鸢飞一语点出了事实,而在叹息刚刚构建出来的情爱之梦只一瞬间便又被击打得溃不成军。
看着任鸢飞倒影在酒水的倩影,他突然想到了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他露出苍白的笑,“你说我冷血,我薄情,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任鸢飞苦涩的紧闭双唇。
“我一次次的请求,讨好,可你呢?回馈我的又是什么,一次次的伤害?”他拎着酒壶灌酒,姿态肆意潇洒,说道最后,他竟然哭了起来,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无助无力,“我满心装得都是你,可你却要把我扔回去!我心都没了,还能回到哪里?”
任鸢飞看着他撕心裂肺的咆哮,却无动于衷,并非她铁石心肠,而是有些事情只能让他自己慢慢体会领悟,然后挺过去。
傅梓新像是累了乏了,折腾了大半夜,终是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就在她望着他发呆的时候,她身后蓦地走来一个女子。
“你想不想知道这分别的三年他是怎么过的?”
是白天那个被他冷言伤害的金玉楼姑娘!
此刻她穿着一袭淡绿色的素罗衣裙,长及曳地,只袖口用淡粉丝线绣了几朵精致的腊梅,鹅黄丝带束腰,益发显得她的身材纤如柔柳,长长珠玉璎珞添了几分娇柔丽色 ,却掩盖不住自发而出的一股清新之美。
她款步而来,坐在傅梓新旁边,落在他身上、脸上的视线温柔地简直能开出花来。
她拿走傅梓新抱在怀里的酒壶,挽发的玉石簪子在月光下发出冷寂的淡光,她了无生气的开口,眼里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幽怨:“我在门外站了很久……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为了谁温情过,你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你却不在意。”
任鸢飞没有开口,只是同情的看着她,看样子这姑娘是要打算和她促膝长谈了。
“我认识他是在三年前,在州县的夜溪阁,那时候我只卖艺不卖身,我无意间唱了一曲‘离人鸳’,他听了之后二话没说就点了我,之后……我为他唱了一整夜的这首曲子。后来我才知道他听得不是歌,而是里面的一句歌词,叫做‘有美一人,婉如清扬,今夕何夕,与子邂逅,清风自来,飞鸢何在?’,当时我不懂他何以那么悲伤,他呆立在那里,仿佛世界已离他远去,生活的希望与意义对他来说只是无聊的插曲。
我唱完准备离开时,他一把将她拉至他的怀中,在他浓黑的眉毛下,眼神如苍月一样凄凉,又如清烟一般惆怅,醉酒迷离中他狂乱的喊我‘小鸢飞’,那是我第一次接客,从此我不再是固若金汤的艺妓。
妈妈说:“一日为妓 终身为娼。”
我说:‘我不后悔。’
妈妈说:‘如果是为了一个男人,我总有一天会后悔。’
我说:‘我不介意。’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沦陷在了他深切的悲伤里,当时我在想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将他伤成这般模样?那个女子必然倾国倾城,明艳不可方物吧?
很多时候,他来我那里只是睡个觉,偶尔忍不住了一晚上会来个一两次,尽兴了,便沉沉睡去,也不会同我言语。似乎我只是一个令他发泄的工具,不过,即便这样,我也毫不在意,至少他没有去找别人。
后来他在州县安顿下来。
他很聪明,天生便懂得如何运筹帷幄的经商,白手起家,短短两年便在州县成为富商中的新起之秀,之后他为我赎了身。
我对他说:‘我想要个家。’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他消失了,再也不来找我。
一天到晚迷迷茫茫,举目顾盼,州县的第一场雪却悄无声息,铺天盖地而来。
我还是住在夜溪阁,偶尔接客维持自己的生计,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离开了,我怕他再也找不到我。
我托人向很多人打听,才知道他又辗转去了州县的另一家‘鸳织坊’。之后我出现在了‘鸳织坊’。
很不多人都不理解我,而我有时候也很迷惑,一味的执着,却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麽。
直到看他脸上沉沉的如同雾霭般的忧伤,我才恍然大悟,我舍不得他难过。
他看到我时,眉头一蹙,目光只在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滑走了,哪怕心疼得如同针扎,我还是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次我学乖了,不再同他提任何要求,只是安安分分的呆在他的身边,看清他的每一个喜怒哀乐。
一次次的醉酒后,我终于知道了他的故事。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凡事都想得开的人,和凡事都想不开的人。很遗憾,我和他都是属于后者。
他同我告别:‘如果我放不下她,也忘不了她,那么,这次我回去一定要得到她!’
一晃三年,我在他身边扮演了一个很好的知音,他说的那么云淡风轻,甚至有丝喜悦,仿佛回去就是成亲的,那一刻,我在他脸上看到了未曾见过的自信与光芒,即便我的心一直在滴血,我还是佯装镇定的祝福他。
我三年的守护没能改变他什么,他对你的一个念想便让他活过来了。
我以为我们结束了。
直到他又来到了醉生梦死的‘金玉楼’
这一次,他看到我不再惊讶,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如影随形,我也习惯了给他慢慢疗伤。
希望有一日我不在了,他可以记得我。
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怕有了感情,而我偏偏中了这世间最愁的毒。”
说完她望着傅梓新的目光越加悲伤起来,“你……爱过他么?”
突然她扭头直视着任鸢飞,被她如此坦然的注视,任鸢飞垂下眼帘,“有时候,过去的一页,能不翻就不要翻,翻落了灰尘会迷了双眼。”
说完她就“呵呵”笑了起来,眼神里的冷意不寒而颤。
任鸢飞叹了口气:“若爱而不得,何必执着?”
她站起来,“好一个爱而不得!”说完,她双眸迎着清辉,将腕间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取下,递给任鸢飞,凄凉的道:“这个玉镯你代我还他吧。”
“还君明珠双泪垂,只恨相逢不是时。”任鸢飞叹口气,如此痴情的女子当真少见。
她凄然一笑,走到傅梓新的身边,俯身在他薄唇上轻轻一吻,一滴泪猝不及防的便掉落在了他翩跹的睫毛上,不知为什麽,迎着淡淡的月光,这一幕在任鸢飞看来却显露出了些许悲情意味。
这一吻绵延悠长,流连忘返,连呼吸都觉得痛,良久她抬起头,“明日是我就要嫁与别人做妾了,今晚本是同他告别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也许他根本就不曾在意。”
“不是明媒正娶?”任鸢飞有点吃惊,这转折未免也太大了吧。
“当然是。”她叹了口气,“只不过你盖章的时候,没有在意罢了。”
“你……”任鸢飞愣住,努力回想了一下近日要成亲的新人,除了今早签掉的翠澜……她蓦地睁大眼,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道:“你是翠澜?”
她顿住脚步,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失去你,真是他此生的一大憾事。”任鸢飞叹了口气,难怪今日去谈聘礼,她要轻纱遮面,也不肯吐露半字,只是一味的点头,她还以为是她娇羞,想来是怕自己不肯给她签字盖章吧。
“技女有心,公子不信。”她带着孤寂的绝望离开,每一步都沉重得让任鸢飞忍不住为她悲凉。
见她走后,任鸢飞皱紧眉头,为何她突然要放弃这段用最好青春年华守候的一个男人呢?
任鸢飞想不通,看到烂醉如泥的傅梓新更是直摇头。
任鸢飞有一个众人皆知的本事,那就是力气大!至于为什么力气大,就不得而知了,似乎是天生的,当她轻松把傅梓新扛回床上时,突然想起上次他抢了自己的玉佩,世风日下,人心叵测,于是她麻着胆子,咬着唇开始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搜了半天,除了钱袋一柄折扇,还有一个绣工出群的香囊,再也没有摸出别的东西。
奇怪了,他会藏在哪里呢?
难道是裤子……
正想着,她的手已经朝着他的下半身而去,当她从大腿摸到胯间时,由于摸得太快,她又喝了一些酒,一时没有把握好尺寸,突然摸到了一个硬朗的东西!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一张脸蓦地羞红了,她猛地收回手,不料却突然被身下的人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