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米粒大小的雪子,在阴沉的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一副静谧和谐的画面在空中萦绕。
我拉了拉薛璟晗的衣摆,示意他救救我。不料,这家伙居然忘恩负义的扯开我的手,不怀好意的笑着,“你俩先聊,我去车上等你们。”
说完,就跑没影儿了。
我扫了容陵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故作镇定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尽管我知道是他为我摆平的事,但他的及时出现,我还是感到比较意外的。我进局子的事,按理说他不该这么快就知晓的,更别说将我弄出来了。
尤其是看到他跟薛璟晗一起出现,还有薛璟晗刚刚的刻意避开,很明显的,他应该是知道了我跟容陵之间的这层关系。
这一夜,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我现在真是好奇的要死。
他没有回答我。来回在我身上四处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脸上,双手,脖子,腿……
终于,我听到他“吁”的一声,脸色才稍缓了一些,“没被严刑逼供就好。在里面,没有人欺负你吧。”
我以为,他会责备我,哪怕骂我两句“蠢丫头”也行。
可偏偏他没有,相对责备,他更关心的是我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别人欺负。
一片雪花适时的落在了我的鼻子上,我用手轻轻掸去,随之而来的,手背上有一滴滚烫的泪珠滴落。
是的,我又哭了。
只有在他的面前,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才能发觉自己还是一个被人疼爱的小女生。
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我才会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
“容陵……”一时之间,我竟说不出话来,心中有股暖流在阵阵流入。
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鼻翼传来的是他身上的香水味,还有一丝烟草的香气。
“什么都不用说了,也别再去想,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我埋在他的怀里点点头,我本想跟他解释一下,从昨晚到现在,并没有人欺负我,只有我欺负了别人。
但,我没说。
因为,我更贪恋这被人保护的感觉。
“我们先去医院吧,薛璟晗说你外婆想要见我。”良久,他才将我松开。
“什么,外婆想要见你?她……她怎么知道你的?”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他嘴角勾了勾,看着我,眼睛里弥满了笑意,“你在嘉州犯了事,我人在枫都,你以为我怎么会这么快的把你给捞出来的?”顿了顿,他接道,“你手机通讯录里最后一次联系的人是你哥,警察就用你的手机拨了过去。接到电话后,你家里人都急疯了,大晚上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救你。
听薛璟晗说,你妈好像还去医院找过秦宥凡爸爸,求他放了你。结果秦宥凡他爸还在手术室,秦宥凡他妈一口咬定说你要谋杀,还声称要告你。无奈之下,你妈让薛璟晗给我打电话,我连夜从枫都赶了过来。
我知道我的小丫头性子烈,可要说她谋杀,我肯定是不信的。胡蝶她舅舅是枫都警局的局长,然后我就拜托他给我找的关系,这才把你给捞了出来。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奇怪啊,你妈为什么叫你哥找我,难道你把我俩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我皱了皱眉,心有余悸的看他一眼,“有次在电话里,我确实跟她坦白了我跟你的关系,可她不信,还说……还说人家一个大老板,怎么会看上我。可……她怎么又信了呢?”
他像是被我给逗笑了,“哈哈”笑出声来,“你妈倒是说的没错,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了。居然还胆大的把人家睾~丸给踢掉了一个,想想我都觉得蛋疼。”
被他戏弄的,我的脸陡然红了,挥起一拳就往他身上打去,低吼一声,“臭流~氓。”
我哪里是他的对手,手刚挥到半空,就被他给按了回去,然后握在掌心里。
“乖,别闹了,外婆还在等着了。还有你妈也在,等下要见丈母娘,我怎么就腿下发颤了。”
得,不用问了,我跟容陵的事,一定也是我妈告诉外婆的。
“别装了,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一次,换成我拽着他的手往前走,一直拖到那辆英菲尼迪车前。
薛璟晗坐在驾驶座上,我跟容陵一起坐到后车座上。后视镜里,薛璟晗一张阴阳怪气的笑脸往我这里看了看,“容总,也就你能忍受我妹这刁蛮的性子。”
我弯过腰,在薛璟晗肩上用力一拍,“胡说什么了,少给我在容陵面前穿小鞋了,我哪里刁蛮,哪里任性了?”
容陵将不安分的我拉了回来,按在座位上,“你这就是在刁蛮就是在任性,好在我有受虐倾向,就爱这一型。乖,咱有话好好说,别总动手动脚的,也没个轻重,别把你哥也打残了。”
薛璟晗一听,笑得更放肆了,“薛凝凝,你也有今天啊,终于给找着人来治你了。”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我乐意,你管不着。”
“容总,真没想到,你居然能看上我妹,不会是我这个亲哥撮成的姻缘吧。”薛璟晗忽地话锋一转。
容陵看看我,我蓦地脸色一僵,这个问题该如何去接。在薛璟晗以至我其他家人的眼中,我跟容陵应该是在奶奶生日那天相识的,突然之间发展成了恋人关系,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可若是实话实说,我跟他之前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得重新翻到众人面前。对我,对他,都不利。
容陵握住我的手,眼神十分笃定,像是已经有了合理的答案。
“没错,确实是因为你,我跟凝凝才能相识。我对她一见钟情,认定了她就是我要钟爱一生的女人。所以,谢谢你。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就跟凝凝一样,叫我的名字。别再一口一个‘容总’的,按辈份,我还得叫你一声‘哥’了。”
薛璟晗笑笑,空出一只手,做了个“OK”的手势。
“哥,爸妈他们……”我忽然问道。
“离了,早上苏苑送去民政局办的手续。”薛璟晗叹了一口气,“奶奶那么强势,爸爸不好说什么。昨天我还跟妈说来着,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帝都,山高皇帝远,奶奶自然管不着。就算拿了证,俩人还可以生活在一起。
可她不同意,说是不放心外婆,要留在身边照顾她。凝凝,帝都不比枫都,离嘉州比较远。以后,你要是有时间,就常回家看看他们。回头,我会好好劝劝爸,过几年,俩人再复婚。”
我点点头,这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但愿到那个时候,爸爸能够勇敢一点。
到了医院,薛璟晗让我们先下了车,他把车驱向了停车场。
方才的雪花大了些许,我们跑到了住院楼前的屋檐下一边躲雪,一边等着薛璟晗。
容陵手上拿了不少带给外婆的营养品,我打算叫他一起先上去的,他非得要等薛璟晗一起。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担心一会儿见到苏苑尴尬,还是觉得有个相识的人在身边,见到长辈时就不会那么心慌。
我心里的这些小酒酒没有跟他说,乖乖地站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等薛璟晗。
这个时候,身后的大厅里传来一阵阵嘶哑的哭喊声,我不由好奇的转身望去。
几个身披长孝的女人围在一张移动病床的周围,跟着几个医生的脚步,一起往大门外跑来。哭的是撕心裂肺,悲恸欲绝。
在医院这种地方,生老病死已是常事,有病人死在医院,也不足为奇。
然而,当那几个女人连同那尊尸体一起上了大楼前的那辆灵车,一个胸前别着黑色孝布的男孩,低着头缓缓走出了大厅。
男孩走近车前,正想一起爬上灵车,却被车上的几个女人齐齐给推了下来。其中一个女人像是对司机说了些什么,很快,那辆车就疾驰而去。
雪,越下越大,像是发了疯似的落在了男孩的头发上,肩上。他却像个木头似的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的方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盯着他孤寂的背影,莫名我竟觉得有些熟悉。顿时,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我心中滋生开来。
我在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他,千万不要是他……
我不顾容陵疑惑的神情,慢慢往男孩身边走去。外面虽是下着雪,但是看热闹的人还是不少,尤其是刚刚在大厅里,那么大的动静,引来了不少的人围观。
我从没觉得脚下迈个步子会像现在这般沉重,每走一步,心脏就不自禁的颤动一下。我没走几步,就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因为,他已经回过了头来。
我看清了他——
赵靖轩。
显然,我刚刚的祈祷没有灵验。
他妈妈真的走了。
昨天还在病房里见过她,她跟我外婆说,我是个乖巧懂事的好闺女。
一夜之间,那个乖巧懂事的好闺女因为砸了别人的家被拘留起来;一夜之间,那个枯瘦如柴的林阿姨就这么没了;一夜之间,赵靖轩成了几个姐姐眼中见死不救的仇人。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而人心却把这份脆弱推向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