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雅轻抚着腹部,淡定地冷笑:“我只是想让夫人冷静一下而已。免得你今日肝火旺盛,口不择言,日后打了自己的脸。”
“你什么意思?”秦夫人厉声问。
“你说我百里府没有规矩。你可知道,你这样泼利凶悍,比市井间泼妇还不如,男人最是腻歪,你今日这话迟早有一日打了自己的脸。”
林诺雅适才气怒之下,使力过猛,手腕又开始抽痛,她勉强咬牙忍住,斜着眼看秦夫人,倨傲不屑。
秦夫人原本就长得丑陋,五大三粗,当初在秦尚书还未得意之时,依仗自家权势,寻了他做夫婿。如今日日提心吊胆,害怕他在外面养外室,讨小妾,私下生养。所以,林诺雅这话正好戳进她的心窝里,当场暴跳如雷。
“一块腥肉坏了满锅汤,今日老夫人身体抱恙,就由我代她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个礼义廉耻。”
诺雅一声冷笑:“今日我是主,你是客,我将军府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总该是这将军府的人吧?我教训你可有资格?”
一旁湿哒哒的秦宠儿凶狠地道,不由分说,一个箭步就向着林诺雅直接冲了过来。
林诺雅双手尚未恢复,自知定然不是对手,阻止也已经来不及,急中生智,指着秦宠儿脚下一声惊叫:“我的鱼!”
秦宠儿心有余悸,再加上适才慌乱躲闪的时候,一脚踩在一只活蹦乱跳的金鱼上,肠破肚裂,看着恶心,所以秦宠儿就是一惊,不由自主地向着身后倒退了一步,急忙低头看自己脚下。
就这样片刻时间,已经为诺雅赢得了说话喘息的机会。
她退后一步,对着秦宠儿淡定地冷笑一声道:“在我的一念堂里,若是我出手不小心伤了你,不是待客之道。”
秦宠儿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两声:“你伤了我?我记得前日某人还被我的丫头教训得犹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今日竟然敢大言不惭。”
诺雅嘻嘻一笑:“你就这么有自信,以为自己比小蛮功夫好吗?”
秦宠儿得意地抬起下巴,一声轻嗤:“那是自然。”
诺雅也学着她的高傲样子,做了个讥讽的表情:“那是小蛮为了讨好你,故意相让而已,谁都能看出来你那花拳绣腿,不堪一击。”
秦宠儿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习武之时不比小蛮用心吃苦,她曾不止一次找小蛮比试拳脚,小蛮的确是有意相让,现在被诺雅一言拆穿,目光游离,明显心虚。
秦宠儿看在眼里,自然无异于火上浇油,横眉怒目,勃然大怒:“哼!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这花拳绣腿的厉害!”
一旁的秦夫人敲锣打鼓地来,却又担心自家女儿没有分寸,果真令诺雅有什么闪失,招百里九怨恼。
她慌忙伸手拽拽秦宠儿的袖子,小声低语:“打脸就好,可莫果真伤了她的肚子,被她借题发挥。”
秦宠儿点点头,一招秦家祖传的“推波助澜”就向着林诺雅冲过去。
诺雅这次有了准备,不急不慌地脚下微错,又退后一步,轻斥一声:“玉女拂穴”
秦宠儿不禁一惊,手下一顿,改掌为爪,变换了另一招势。
诺雅随口不假思索地接道:“昭君抚琴”
秦宠儿再也无法淡定,一旁的秦夫人也面露惊诧之色,伸手制止住秦宠儿,对诺雅道:“白鹤戏水。”
“蛇形天下。”
“貂蝉拜月”
“西施捧心”
……
两人你来我往,竟是纸上谈兵,招招式式相生相克。
秦夫人愈说愈快,诺雅对答如流。
这些招式外人不懂,觉得莫名其妙,不禁面面相觑。但是秦宠儿心知肚明,林诺雅的每一个招式都恰到好处,而且直攻秦家的破绽之处。
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令秦宠儿瞠目结舌的是,林诺雅竟然对秦家的每一个武功路数了如指掌!而且她反应敏捷,精准无误,就连自小练习这些招式的自己竟然都跟不上她的速度。
秦夫人面上保持淡定,身上早已冷汗涔涔。尤其是最后,林诺雅对上之后,她自己竟然半晌都想不起破解之法!纸上谈兵倒也罢了,若是临阵对敌,对方哪里会给你思考的时间,自己早就溃不成军了。
直到最后,秦夫人再也不敌,恼羞成怒,恨声道:“你竟然偷学我秦家功夫?!”
林诺雅一声冷笑:“你秦家功夫?你们自己敝帚自珍,我可不稀罕,从你出第一招白鹤戏水的时候,我执戈踏马,再加流水残风两招就可以将你置于死地。不过是给你留了情面,用你秦家功夫与你比试,毕竟输在自家的功夫下不丢人。”
秦夫人黑红的面膛有些惨白,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我秦家功夫向来乃是不传之秘,你怎么会了如指掌?”
“出了百里府大门左拐,有一片夜市,那里就出售你秦家功夫样本,一文钱两本。”
秦宠儿听诺雅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祖传功夫竟然贬低得一文不值,气哼哼地就要上前,被秦夫人一把拦住,低声道:“原来她竟是深藏不露,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们走。”
“母亲!”秦宠儿不依:“她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秦夫人给足了自家女儿面子,尽量压低声音:“我自然会跟你父亲给你撑腰做主,但是不是现在。此人怕是有来头,我们不可以贸然行事。”
秦宠儿方才愤愤地收了手。
秦夫人装模作样地道:“今日我给足将军府面子,不跟你一个小辈计较,但是我奉劝你一句,切莫太嚣张,否则,就算是百里府也保全不了你的一条小命!”
诺雅不知道,她不过一个区区的尚书府夫人,哪里这么大的口气?竟然敢不把将军府放在眼里。自己原本也是色厉内荏,不敢节外生枝,也只冷冷一笑:“比起贵千金,诺雅自愧不如。”
秦夫人丢了颜面,不愿再继续留在这里,向着两个下人挥挥手,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
“喂,秦夫人!”
诺雅突然出声唤道。
秦夫人诧异地回过头来。
诺雅指着门前那双破烂的鞋子一本正经地劝道:“回去别忘了置办两双鞋子,穿着这样破烂的鞋子出来走亲戚,岂不丢了尚书府的颜面?”
“你?!”秦夫人咬牙切齿地忍下这口气:“别嚣张得意,你等着。”
诺雅也不搭理,自顾转身回了院子。
桔梗一路小跑地跟在她的身后:“小姐,这双鞋子怎么办?丢到哪里?”
“留在那里,给九爷回府看看。他的女人被人打上门来了,他也被人指名道姓地骂,整个将军府全都是缩头乌龟,一旦传扬出去,他也甭叫九爷了,改称‘八爷’比较贴切。”
桔梗继续好奇追问:“小姐,小姐,那秦家功夫果真在集市上就有卖吗?好学吗?”
诺雅有些好笑:“浅显易懂,照葫芦画瓢就是。”
桔梗兴奋难捺,转眼一想,又觉不对:“不对呀,小姐,你不是不识字吗?”
“喔?我忘了,可能是以前听说书先生说过这样的段子,所以记得。”
“你好奇怪,明明以前的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这个倒是信手拈来?”桔梗挠挠头发,有些疑惑。
诺雅身子不由就是一僵,这一点,她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为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好像刻在心里一般,可以脱口而出。而有关于自己的身世和过往,她唯一记得的就是一个“诺”字,鲜活地跳跃在脑海里。
诺雅强撑着走回屋子,一屁股瘫软在床上,仍旧心有余悸。幸好秦夫人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败在小蛮手底的事情,否则今日哪里这样容易蒙混过关,一顿羞辱打骂肯定是逃不掉的。
桔梗一路尾随在身后,仍旧兴奋地喋喋不休:“小姐你好生厉害!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看她们以后还敢欺负咱呗。”
小丫头在琳琅阁时,被老鸨姑娘们打骂那是经常的事情,所以性子有些懦弱。如今跟着自己嫁进百里府,又处处受人冷眼,做事情也有点畏手畏脚。
诺雅不忍心让她失望,因此也不反驳,只微微一笑。
纪婆子带领着朝三暮四清理干净院子后,殷勤地烹了盏茉莉寿眉送进来,笑得有点不自然。
诺雅低声对桔梗道:“暮四那丫头我看着挺老实的,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想办法探查一下,今日上午纪婆子去了哪里?跟谁见过面?”
桔梗有些疑惑:“怎么了?小姐。”
诺雅盯着那盏茶,唇角微勾:“我今日还奇怪,纪婆子怎么那样好心,劝我去看老夫人。原来是尚书府来人兴师问罪,她是故意让我去受难的。”
“不会吧?这对她可没有丝毫的好处。她不是一直也盼着您得势吗?”
“昨日她手脚不干净,我点拨了几句,怕是小肚鸡肠,怀恨在心。也或者是收了谁的好处,故意让我自己送上门去,被人羞辱。”
桔梗气愤地红了小脸:“吃里扒外,我这就找她问清楚去?”
诺雅拍拍小丫头的肩:“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再说了,就算她吃里扒外,我也不着急收拾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桔梗点点头:“我一切都听小姐的,这就找暮四去。”
“谁?”诺雅猛然一声惊呼,还未待桔梗反应过来,已经一跃而起,一个箭步跑到窗前,推开了窗子,左右张望。
院子里正在忙碌的朝三暮四骇了一跳,转过头来:“怎么了?小姐?”
诺雅笑笑:“没事,是只狸猫爬上房顶想偷吃,被我发现了。”
说完闭了窗户,回到自己坐着的地方,看看杯子里的茶,又抬头看看屋顶,上方果然有一道极小的缝隙,正午的阳光从那里射进来,晃过茶水时,被自己敏感地觉察。
果然是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