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还有武者,胆敢如此的藐视皇权?
而且,纳兰若水恍惚间想起一个人,当年他也曾说过蔑视国君的话。
眼前的话语,如出一辙。
只是那个人仅仅是平头百姓而已,连眼前之人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
公良竹灭面露恼色。
尽管他觉得母后有错在先,但身为子嗣,没道理袖手旁观。
“好大胆子,竟敢对皇妃出手。”公良竹灭冷哼,大步流星踏来,手掌一伸,扣向陆轻尘的肩膀:“给我束手就擒,接受禁军审问。”
陆轻尘侧身,轻描淡写看他一眼,武气都未施展,仅仅是以强横的体魄,一指点过去。
嘶——
公良竹灭手掌传来钻心巨疼,如触电般收回手,目露惊色。
对方光是体魄,就达到大辰位一漩,他绝非对手。
“你可知对皇室出手,已经犯下大罪……”公良竹灭以身份压人。
然而,陆轻尘打断他的话语,淡淡道:“半年过去,你本事长进许些,行事风格却一如既往,让你继续进入圣院深造,或许是一个错误决定。”
淑妃和纳兰若水又惊讶又觉得莫名其妙。
公良竹灭进入圣院是靠自己的本事,关眼前少年什么事?
说出这种大话,不怕人耻笑吗?
然而,公良竹灭盯着金色面具下,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脸色一点一点变化,最后被一抹激动覆盖:“你是……”
陆轻尘徐徐摘下面具,露出真容。
“啊!陆……陆轻尘?”纳兰若水先失声尖叫,不可置信的凝视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庞。
那个一脚踹翻淑妃,一指击退公国年轻一辈中第一强者的人,竟然是陆轻尘?
她怔在那里,久久无法将两者重合。
毕竟,陆轻尘只是一个生存在间隙里,挣扎求生的苍生浮尘。
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大到比天和地之间的距离更为遥远。
公良竹灭神色激动,深深弓腰抱拳一拜:“陆公子大恩大德,竹灭没齿难忘。”
没有陆轻尘不计前嫌饶他一次,现在的他,命运大概与墨翎相差无几,被钱府关押在某处。
何谈进入圣院深造?
“大恩大德谈不上,只求你的人,不要在我突破时,强行中断我修行就很满足了。”陆轻尘冷淡道。
公良竹灭脸色一僵,叹道:“我没能阻止母后,责任在我,我替母后向你道歉。”
他双膝跪地,准备磕头。
哦?陆轻尘适才发现,公良竹灭的为人,还是有许些改变。
“非你之责,你道歉有什么意义?”陆轻尘手一抬,将他扶起来,淡淡盯向淑妃。
意思是,让淑妃道歉。
淑妃捂着肚子,以一双忌惮又痛恨的眼神盯视他,道:“我是皇妃,不可能向人低头道歉……”
噗通——
陆轻尘再度一脚踹过去,将她踹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差点踢落北凉亭。
“你很以皇妃的身份自豪,对吗?”陆轻尘道:“可惜,在我眼里,皇妃一文不值!”
说着,一耳光抽在其脸上。
他不会忘记,刚才自己经历怎样的凶险,差点要耽搁一年修行。
原因只是他突破时,恰巧她来到附近而已!
皇妃脸颊顿时红肿,屈辱得哭起来,堂堂皇妃,竟在先祖宏愿之地,被人连踹两脚,还被扇了一耳光。
“最后说一次,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陆轻尘望了眼北凉亭下,百丈深的悬崖:“我不介意,先从你身上收回一笔账。”
他对皇室之恨,刻骨铭心。
一年半来,从未主动找皇室麻烦,却被皇室的皇妃差点耽搁一年修行。
他不敢想象,失去一年时间,三年约定期满时,他如何给赵紫雪一个答复。
所以,他才会如此动怒。
只差一点,他的命运又要被所谓的“大人物”改写。
察觉出陆轻尘眼中的深切杀意,公良竹灭一个激灵,立刻道:“母后,还不立刻道歉?”
淑妃心中屈辱,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委屈的跪下,低下高贵的头颅:“对不起,本妃错了。”
“哼!”陆轻尘冷冷道:“不要觉得小人物的命运可以随意拿捏,有些小人物,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言毕,重新戴上金色面具,徐徐转过身。
他的双眼扫过公良竹灭和纳兰若水。
只在前者身上停留刹那,后者则一扫而过,视若空气。
察觉到那陌生无比的目光,纳兰若水娇躯轻轻颤了一下,心脏莫名的疼痛。
仿佛被一根针,狠狠刺到一样。
他们之间,已是熟悉的陌生人。
南伽寺,荒废大佛上,她那自以为是的言论,将他们熟悉的纽带,彻底……解开!
“陆公子……”纳兰若水呼唤一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呼唤,或许是后悔,或许是歉意,又或许是不甘。
一个可以让公国第一男子感恩戴德的人。
一个可以让皇妃跪下道歉的人。
一个实力令人仰望的人。
他们曾经是朋友,却被她一厢情愿的看轻,主动划清界限。
她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到云中来初次见面的时刻。
如果能重头再来,她一定好好珍惜他们之间的情谊。
可,时光从来不会倒流,从不。
“嗯。”陆轻尘只是扭过了头,淡漠望了眼她:“提前恭贺一声,新婚愉快。”
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无言下山。
这一刻,纳兰若水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仿佛某种希望彻底幻灭。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被她淡忘的画面。
一匹快马上,陆轻尘挟持他,闯过羽门关,直奔孤舟。
黑风谷,他将其搂在怀里,手把手教导武技。
乾云火塔,她和南宫蝶依偎在陆轻尘身旁,汲取他周身浓郁的精气。
……
一重重一幕幕,如水洗过的水晶,铅华尽去,泛着明亮灼人的清晰晶芒。
可惜,水晶已碎。
纳兰若水泪眼朦胧,眼中倒映着陆轻尘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消失在她漫长的生命中。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就错过,永远不会再回来。
公良竹灭叹息良久,心中涌现一抹苦涩。
他一直在以陆轻尘为榜样,不断向他学习。
可到头来,被他看到的却依旧是过去的一面。
呼啦啦——
淑妃站起来,凤眸密布无以言表的怒意,以至于面容都扭曲。
她拂袖将桌上的果盘全部拂掉,浑身不断发抖:“奇耻大辱!”
“来人,调查陆轻尘背景,诛灭他九族!”淑妃近乎狰狞的咆哮。
公良竹灭抬眸看向她,眼神十分冷彻:“你要诛灭他九族,请对外说明,是你一人所为,不要牵连皇室,也不要牵连我,可以吗?”
淑妃怒斥道:“区区一个武者,竟让你如此害怕?皇儿,你太让母后失望了!”
公良竹灭淡淡道:“是啊,区区一个武者,却能惊动圣院院长现身,区区一个武者,却能一言决定我是否能继续进入圣院,这样的武者,我当然害怕,母后觉得失望就失望吧。”
“圣……圣院院长?”淑妃狰狞的表情,迅速瓦解,被震骇和恐惧取代。
公良竹灭道:“母后应该庆幸,陆轻尘没有杀你,就算杀了,也是白杀,父皇不会为了你找他半点麻烦。”
当然,前提是陆轻尘与圣院院长的关系暴露出来。
淑妃面露惧意,小心翼翼问道:“他……他和圣院院长是什么关系?”
“一个我不能,也不敢回答的关系,母后只要记住,陆轻尘闯进皇宫杀了你,都没人敢将他怎样,但你若动他一根汗毛,付出的是你无法承受的代价。”公良竹灭道。
他体内有一枚钱府特制的东西,让他不敢泄密。
不能也不敢回答的关系?淑妃脚底冒出深深寒气。
圣院院长那是怎样的人物?
屈指一弹,就可毁灭一个皇室!
陆轻尘与这样的人物攀上关系,真杀了她,莫说为她报仇,恐怕都无人敢责备陆轻尘一下。
说不定,皇室还要为她编制一箩筐的罪名,昭告天下,她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想到此处,她双脚发软,额头冷汗直冒。
适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今日之事,我希望母后永远忘掉,不要透露一个字,哪怕是对父皇,可以吗?”公良竹灭道。
如果父皇得知,说不定会寻根问底的查探,一旦查探过程中,影响到陆轻尘的卧底计划,引发圣院院长震怒,天风公国或许从此将要改名。
“好,我不说,绝对不会说。”淑妃心中已然怕极。
其目光扫过纳兰若水,凤眸一冷:“她怎么办?”
那眼神之中的灭口意味,就差写在脸上。
公良竹灭扭过头,深深看向纳兰若水,眼中再无半分喜爱。
纳兰若水浑身一颤,心头百味陈杂。
她在陆轻尘面前,已经渺小到,为了保存他的秘密,而要被灭口的地步吗?
“我不会说的,毕竟,我和他曾经是朋友。”纳兰若水苦涩道,只觉得“朋友”二字说出来,异常沉重。
公良竹灭眼神一闪,适才意识到,陆轻尘祝贺她新婚愉快别有深意。
“你和他……相熟?”公良竹灭道。
纳兰若水最不想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回答一次,心脏就要刺痛一下。
但,如果不回答清楚,或许自己真要被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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