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的?”陆轻尘真的迷惑。
难道是自己想太多?
“不行吗?我们久别半年,更在遥远的皇城相遇,可以说是缘分使然,但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谈谈,难道你不想吗?”纳兰若水晶明眸直视陆轻尘。
陆轻尘微微奇怪,当日纳兰若水说得很明白,想疏远关系。
是听错吗?
不过,既然并非钱府天院的阴谋,他悬着的心放下许多。
“纳兰姑娘相邀,陆某荣幸之至。”上次短暂交流过于匆忙,陆轻尘尚来不及询问孤舟的事。
如今可趁机会,好好询问一番。
“那现在就去?”纳兰若水盯着陆轻尘的眼睛,道。
陆轻尘看了眼她较为随意的穿着,道:“不用梳妆打扮吗?”
“不用。”纳兰若水自信一笑。
的确,即便是粗衣麻裳都挡不住她绝世容颜分毫。
两人并肩出行,登上一架观光的马车。
所过之处,行人纷纷为其惊人的容颜回头。
陆轻尘轻笑一下:“还是一如既往受欢迎啊。”
纳兰若水不以为然:“一群俗人而已。”
闻音,陆轻尘的眉毛不易察觉的轻轻皱了一下。
俗人也包括他吗?
“纳兰姑娘,最近半年,孤舟可有发生大事?”敛去眉宇间的异色,陆轻尘问道。
孤舟的细微小事,或许难以传入登封,但若是发生大事件,她应该有所耳闻。
纳兰若水舒适的靠在马车上,道:“大事倒是没有,不过,与你有关的事,我倒是听说过。”
“比如?”陆轻尘心中期待。
“比如你昔日的未婚妻所在的赵府,已经无法在孤舟立足,整体迁到皇城。”
自从陆府强势崛起,赵府在孤舟的日子越发艰难。
很多与赵府交好的家族、势力纷纷主动与陆府寻求贸易上的合作。
当得知陆府与赵府不合,纷纷主动断掉和赵府的往来。
赵府各种生意一落千丈,亏本经营。
半年过去,终于熬不住每日的巨大亏损,果断贱卖掉所有产业,来到皇城投靠姜虚灵的宗族。
虽有所预料,赵府在孤舟的处境会很艰难,未曾想到,如此快就背井离乡。
不过皇城如此广大,陆轻尘又刻意减少露面机会,应该没有机会相遇。
“还有吗?”
“再有就是对你情根深种的孤舟风满楼楼主,调入钱府圣院。”纳兰若水微微望他一眼。
她在孤舟时,不止一次听闻过,黛小钗对陆轻尘很特别。
两人之间或许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陆轻尘舒口气:“还好,她总算离开孤舟,祸害别人了!”
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庆幸,还好自己中途前来暗府,不然到了圣院,又要纠缠不清。
“她在钱府圣院任什么职位?”陆轻尘顺口问道。
按照一般情况,风满楼楼主,回到圣院,顶多只能担任导师级别吧。
“听说是副门主。”纳兰若水倩眸含着疑惑。
副门主?陆轻尘惊讶之余,竟又觉得理所当然。
黛小钗从头到脚透着神秘,当上圣院副门主,好像说得过去。
“我父亲有消息吗?”陆轻尘最关心的还是他。
“没有。”
陆轻尘反而松口气,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最担心的是,自己来到暗府,得罪过不少人,他们会否对陆府不利。
念及至此,他很想回家看看。
离家大半年,不知陆府有何变化。
此时,马车咕噜噜行走,行至前方岔路口。
左侧是本次游览目的地,北凉亭方向,纳兰若水却淡淡道:“往右,前往南伽寺。”
“为何改变目的地?”
“我想带你看一个地方。”纳兰若水的表情变得深沉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南伽寺是前朝国寺。
最后一代前朝国君崇信佛道,在寺内以纯金铸造三百六十尊十丈高的金佛。
每到白昼,阳光照耀下,金佛通体折射金辉,将整个皇城上空都映照得金芒耀空,璀璨夺目,彰显皇朝盛世。
然而,否极泰来。
三百六十尊金佛劳民伤财,伤及国本。
恰逢罕见天灾,皇朝无库银可用,无法赈灾,导致哀鸿遍野,饥民遍地,最终引发大规模起义。
十年动荡后,前朝彻底轰踏,出现了全新的天风公国。
当年如日中天的南伽寺,在战争中毁灭成为废墟,三百六十尊金佛亦被当朝皇室抢走,重新铸造为黄金元宝。
如今只剩下广袤的残垣断壁,静静诉说前朝的盛世。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陆轻尘不觉得,会有女孩子喜欢哀草丛生的荒废之地。
纳兰若水跳上一尊废弃的石佛头顶,眺望远方,道:“你看到了什么?”
顺着其目光看去,陆轻尘适才发现,此地风景别致。
南伽寺建立于皇城中最高的山峰,站在南伽寺,可俯瞰皇城全境。
城墙恢弘,皇宫巍峨,人烟鼎盛,一派盛事景象尽入眼帘。
“聚天下之雄伟,揽乾坤之壮阔,有志者可于此展翅翱翔,于清朗天地间,一争高下。”陆轻尘见此雄景,心绪澎湃,内心激昂。
但,纳兰若水轻轻摇首,若有深意道:“我只看到四个字——成王败寇!”
陆轻尘听之,略微点首。
前朝灭亡,后朝兴起,说是成王败寇,并无问题。
只是略显颓丧而已。
“无法屹立于时代者,注定如脚下的南伽寺,被人逐渐遗忘。”纳兰若水道:“世间大道,就是如此残酷。”
陆轻尘不解她为何要说出如此清奇诡冷之辞。
“纳兰姑娘,我觉得不必如此悲观,天下万事,焉有长生不灭的道理?一个皇朝,有兴起,就有灭亡,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我们后世之人,应该汲取前朝灭亡原因,时刻警醒自己,如此才能维持长久的太平盛世。”
纳兰若水扭过头,盯着陆轻尘的眼睛,轻轻一摇头:“你没有明白,我想说的,其实是你。”
“我?”陆轻尘微怔,不是很明白纳兰若水的意思。
纳兰若水道:“国家是如此,人何尝不是如此?一个为大世所淘汰者,一个落魄潦倒者,最终的下场,不是如脚下的南伽寺一样,沦为被人遗忘的存在吗?”
她深深注视陆轻尘,道:“曾经的你,意气风华,只是,仅限于孤舟和登封,但天下不仅仅只是孤舟和登封,皇城才是大世所在!你无法登临此地,注定要落后于时代!”
轻轻叹息着,纳兰若水眼神中诉说着无尽惋惜。
其实,皇城并未天下大世所在,陆轻尘要登临的大世,也绝不在皇城这个弹丸之地。
古人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眼界狭小者,永远都不明白志向远大者的天空到底有多广阔。
陆轻尘道:“纳兰姑娘为何觉得,我无法登临大世呢?”
“你能吗?”纳兰若水反问:“就凭你现在当票贩子,为生活苟延残喘?”
票贩子?
陆轻尘想起自己身上的好几张金光霞云邀请函,曾被她看见。
竟想当然被误解成为票贩子。
他想笑,但笑不出来。
曲终人尽散,不见故人来。
昔日的朋友渐行渐远,如何还能笑出来?
“纳兰姑娘今日约我,只为这一番话吗?”陆轻尘意兴阑珊,不想解释哪怕一个字。
与一个打定主意想要疏远自己的人,解释再多有意义吗?
何况,以他如今身份,也不能解释!
纳兰若水眼神深邃起来,道:“当然不是!我来,是想问你要一个誓言。”
“说。”陆轻尘神情平淡。
“我要你发誓,不要耽误南宫妹妹。”纳兰若水道:“你给不了她应有的幸福。”
陆轻尘怔然,随后眼神淡漠起来。
他从未许诺过南宫蝶什么,甚至让她思考两年,不要过早下决定嫁给他。
何谈耽搁?
默然片许,陆轻尘道:“你和南宫蝶之间的关系很亲密吗?”
他从未看出,两女之间的关系亲密到一个人会如此关心另外一个人的终身大事。
在他看来,更应该是纳兰若水的一种炫耀、证明。
证明她当初没有倾心陆轻尘的决定是正确,而南宫蝶是错误的。
所以,她才能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擅自干涉南宫蝶的决定。
纳兰若水淡淡道:“毕竟是朋友,我不想看到以后过得不幸福,所以,陆轻尘,我希望你能对着南伽寺发誓,从此离开南宫蝶,不要耽搁她。”
她口吻超然,如同一个胜利者,俯视着落败者。
陆轻尘觉得没有必要再谈下去,看了眼雄伟壮阔的皇城,淡淡叹息:“你的天下,仅此而已了。”
他们昔日的情谊,也到此为止了。
言毕,一转身,脚尖轻点,一步五十尺的跳动在一片片废墟之巅,如风远去。
纳兰若水吃了一惊:“一步五十尺?”
大半年不见,陆轻尘的身法并未原地踏步,而是达到一个新台阶。
“难道是我误会什么了吗?”纳兰若水思索道,随后摇摇头:“他若出人头地,不该籍籍无名。”
望了眼苍茫天下,纳兰若水幽幽道:“或许你是正确的,皇城乃是一争青云之地,但,此话你并无资格说出来,只有注定是人中龙凤的人,才可说出口,譬如三皇子,譬如未来的皇子妃……”
今天三更,中午十二点四十、晚上七点各一章,求推荐票狂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