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盛夏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放任自己注射毒品,明明他也知道,这种东西早晚会将自己彻底摧毁,明明他也知道,每一次注射,她就会更瞧不起自己,更鄙视自己,明明他也知道,自己是憎恨和厌恶这种东西的。

盛夏的问题,陆远听懂了,他看着她,继而将她从地上轻轻的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他说:

“盛夏,我也不愿,但现在是暂时的,我会让你戒掉它,一定!”

——

之后的日子似乎千篇一律,陆远尽心尽力的补充盛夏身体的营养,而盛夏也积极的在配合着,因为没有人更想比她戒掉这种东西,她清醒时候的意志强大的有些可怕,不到失去意识,失控到谁也控制不了,她不会接受陆远为自己注射毒品,她说:

陆远,你是在害我。

盛夏的决心陆远看到了,却迟迟的做不出决定,他以为自己会狠心下来,不会有陆离所说的那种不忍心的局面,可现在戒毒这条路尚未开始,只是单纯的看着她失控的样子,他就已经动摇了。

陆离会经常过来看盛夏,她已经从最开始的抗拒变的平静,虽然不如从前一般玩笑打闹,却也能心平气和的与他聊着天,陆离从来没有询问盛夏在这三年以来的生活,不忍她提及,自己也不忍听。

陆远也会打电话让陆离常常过来,因为有些话盛夏不会对自己说,却会对陆离说。

盛夏和陆远之间的关系陆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能看的出来,盛夏在抗拒陆远,清醒时候做出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你和陆远之间,有什么打算?”

盛夏在喝一杯白开水,闻言,微微顿了顿,静默几秒才缓缓开口询问陆离的意见:

“陆离,我是不是很自私?”

“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现在虽然住在这里,衣食住行全部都在依靠陆远,可我没想过要和他永远这样下去。”

陆离微微一笑,看着她:

“你是想在毒瘾戒掉之后离开陆远,像之前那样?”

“我们不适合。”

“即便是三年前,我也没听你说过这样的话。”

盛夏凄凉的笑了笑:

“以前本就不适合,如今怕是更不可能在一起了。”

“是因为你的毒瘾?盛夏,陆远是不会在乎的,他若介意也根本不会带你回来,还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助你,你要知道,就连当初他要我回陆家,也是用了手段的,从来不屑于用感情打动人,你能被他如此对待,说明他是把你放在心里的。”

盛夏微微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陆离刚要开口说什么,苏凉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话,他淡淡的看她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和情绪,苏凉却是看也没看他,径自坐在了盛夏的身旁,她大概是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直接开口:

“盛夏,你要是再做出对不起陆远的事情,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苏凉在盛夏回来之后就已经来看望过她无数次,也曾在陆家留宿,也曾看到过盛夏发疯失控的模样,她知道盛夏承受了很多,也知道她将来要承受的更多。

“我知道你这三年来受了很多苦,但陆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因为那场车祸整整昏迷了三年的时间,所有人都怀疑他就要这么沉睡下去,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可他还是醒了,你大概永远都不知道,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盛夏看着苏凉,用眼神询问。

苏凉说:“是你的名字。”

盛夏的眼眸有片刻的闪烁,但最后终究还是归于沉默。

“他三年之中没有任何的意识,可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可见他这三年来即便是在梦中也是想着你的,因为你,他差一点死掉,就连一手创办的公司也差一点就要崩盘瓦解,甚至连……”苏凉有片刻的停顿,继而开口:“如果在陆大哥为你承受了这么多之后,你却还想离开他,那就真的是对他太残忍了。”

陆离闻言从沙发上站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公司,改天我再来看你。”

盛夏抬头看他,淡淡点了点头:

“好。”

陆离原本是应该迈步离开的,可是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盛夏,他说:

“盛夏,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喜欢你,爱着你,甚至从未忘记你,都是陆远当方面的行为,你并没有要求他这么做,所以,这并不是你的责任,至于车祸,我相信你也是受害者,还有公司,现在的陆氏比之前上了不止一个台阶,你不必纠结于过去。”

陆离的话无疑是在否认苏凉的话,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他:

“陆离,你什么意思?”

陆离淡淡的笑一下:

“字面意思。”

——

陆远在陆离和苏凉走后才出现在客厅,他仔细观察了盛夏的状态,并没有很好,却也没有变得糟糕,便没有打扰她,直接去了厨房准备晚餐,却不想做到一半,有人出现在门口,悄无声息的,让陆远有些被吓到。

他无奈的笑了笑:

“你吓到我了。”

“是你太认真。”

“嗯,为你做饭,不敢懈怠。”

盛夏有短暂的沉默,她看着陆远从陌生到娴熟的动作,忽然对他们最初的相遇有了好奇,于是开口: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陆远闻言抬头看她:

“想知道?”

“嗯,很好奇。”

陆远没有打算将那件尘封的往事重新搬到台面上来,毕竟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盛夏既然想知道,他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如今这个状态,能让盛夏感兴趣的事情真的不多。

“还记得小学时候的事情吗?”

盛夏有些许的讶异:

“小学?”

“嗯,就是那个时候。”

盛夏摇摇头:

“我只记得是在哪个学校,但同学是谁,老师姓什么我都想不太起来了,我们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吗?”

“是,那个时候的你,小小的个子,却救了我。”

盛夏没有再说话,但整个表情都是充满怀疑的,她不认为自己曾经救过什么人,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她甚至觉得,是陆远的记忆出现了错乱,把她错当了什么人。

陆远看到盛夏的这个样子,微微一笑,暂时的放下手中的工作,走过来,面对面的看着她:

“你一定想象不到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曾经是一个柔弱到连被人打骂也不敢还手,只会哭鼻子连告诉家长和老师都不敢的懦夫吧?”

盛夏点点头:

“的确想象不到。”

“可这是事实,或许是我个子小的原因,又或许是我中途转学过来的,班级里有他们各自的小团体,加上我性格使然,也融入不进去,所以渐渐的就变成了被欺负的那一个,这段时间大概过了有半年左右,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为压抑的时候,我甚至在身上带过刀子,想过要捅死他们,但最后却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后来呢?”

“后来,你出现了。”陆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人都有一个承受的界限,那个时候的我每天都在不断的刷新自己的底线,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承受不住的,那天我又像之前带了一把刀子,而且下定了决心要跟他们决一死战,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因为那种日子我是真的受够了。”

“那天他们再一次的把我推到了学校的储藏间,这一次他们变本加厉,让我从他们的胯间挨个的钻过去,我看着他们恶心的嘴脸,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小小的年纪,会有这样肮脏的心呢?我改变不了他们,那么就由我来结束他们吧,就在我决定拿出藏的那把刀子的时候,你出现了,从一个货架后面慵懒的走出来,看着他们,很轻蔑的眼神,讽刺他们说‘你们这群败类’。”

陆远说的这些,盛夏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她甚至还有一种听别人故事的感觉:

“我的结局是什么?被他们也暴揍了吗?”

陆远无奈的笑:

“盛夏,你当真忘记自己曾经学过跆拳道吗?”

久远的记忆,盛夏确实有些模糊,但似乎的确有这样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她几乎是强迫着妈妈要让自己去学的,因为她认为只有学好了功夫,才可以保护妈妈不被人欺负,但后来,她不学了,因为知道学了也没有,有些欺负,根本也不是身体上的。

“我救了你?”

“是,你救了我,以一敌七,打败了所有人,最后在所有人夹着尾巴逃跑的时候,你抓住一个人把他踩在脚下,霸气的宣布: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欺负他,他以后由我保护了,知道吗?”

盛夏微微笑了,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印象,似乎是一场别人的故事,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没有,因为你走的时候对我说,以后遇到困难,可以去你的班级找你,还告诉我你的名字,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