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手下,赵曦对小国师再笑。
经过前面一句话的调整,此刻赵曦的笑容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国师大人,父皇说过术业有专攻,这祭天之事确实也是列位大臣所不精通之事,牛大人太过恪守成规,如有言语不当之处还望国师大人海涵。”
小国师依然淡淡地直视着赵曦。
管平指挥禁卫把牛弘抬出去后,并不多言,恢复那份山崩而不改怀的淡定神情。
赵曦这次不敢直视小国师的眼珠,眼神略为下飘一点,盯住小国师的鼻子说道:“方才牛弘打岔,国师能否给本王细细讲解一下祭天仪式?”
小国师这才开口:“你想听官话还是实话。”
太子笑道:“当然是实话。”
小国师看了一下侍卫,对太子说:“有资格听本师实话的,也就你与首辅管平。”
这家伙,实在太狂忘了,太子身后的内侍太监抓了抓拳头,恨不得扑上来把那颗小光头给生生拧下来。
太子犹豫了一会,留意到管平微微点了点头,才下定决心挥手,让其余的人撤出殿外。
“这样可以了否?”太子此刻态度谦和,像足一个准备专心听讲的学生。
国师点头,问太子:“你可记得你之前参与祭天的时候,司礼官是怎么解释这个仪式的吗。”
祭天只有正牌天命之子以及天子的继承人才能登台举行,这些属于天子专享仪式的知识,是太子的必修课程,太子怎会忘记。
所以太子点头道:“礼书中的祭天仪式分为三大部分,头一年主祭天,在天坛举行,报天之功,天泽万民。”
“第二年主祭地,报地之功,祈求丰登。”
“第三年祭帝,祭奠天神,佑护人间。”
“这仪式完整做完共三年,三年一个轮回,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小国师没点头,复问:“最后的祭帝,指的是什么?”
“帝?”太子楞了楞,很快地回答:“帝指五方帝,五方天帝,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的天神,是远古神话里的神明。”
小国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再问:“这五方天帝代表什么含义吗?有具体的职务么?又或者,五帝有划定的区域否?比方说东天帝的东,起于何处,又止于何方?”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太子头晕脑胀,连称不知。
也难怪,所有天子都忙着统御百官,忙着开疆拓土,又有谁会关心远古神话上的神明到底怎么分属,有没有娶老婆之类的具体信息。
此时小国师才真正开始解迷:“你不知也正常,太多东西被泯灭在胜利者改写的史记的故纸堆里。”
小国师悠然道:“在更古时期,其实祭天仪式最后那祭,祭的不止是五帝,更有六上帝,九昊帝,诸天万帝的说法。”
“这祭帝,帝的数量和名号都常有改变,帝这一说辞,并不是五方天帝的专有名属。”
“不过统归来讲,不论那个朝代所称的什么帝,都统指帝,祭帝就是这样而来,其实,帝的真正意义就是指人。”
“所谓的祭天祭地祭帝,真正意义来讲,就是指祭奠天地人三界。”
太子抓住了重点,不可思议的问:“等等,国师,你的意思就是说,现在我们所说的祭五方天帝这说法是错的,其实一开始最后一祭是祭人,人就是现在我们所称的帝,是吧?”
“聪明。”小国师难得赞了一句太子。
太子嘿嘿笑道,心里却在暗道:小国师你就瞎扯吧,谁都知道更古时期是不可考据的时期,瞎说什么都死无对证,一蒙一个准。
小国师知道太子不信,抬头看了眼殿外,天已快至正午,和尚长老会那边应该快有回信来了,这边事情要尽快处理完,赶回钦天监。
但这个太子小学生有点调皮,小国师再次瞪了眼太子,太子又无缘无故觉得身子一凛,连忙打起精神细听。
小国师继续解释:“以下这些东西,你俩要记牢了,尤其是管平,你要尽快传予青帝知晓。”
戏肉来了,管平认真的点头,一点都没有不耐之色。
“更古时期,祭天最初不叫祭天,叫封禅。”
“封禅亦如现在一样分为三部分:封天,封地,封帝。这个仪式以封字为名。封这个字,大有含义,在此我就不赘言了。”
“说回封禅,这封禅是有特殊意义和功用的,只有特定的人能举行,也只在特殊的年份下举行,并不如现在这般每年都搞一次。”
原来以前不是每年都搞的……太子心中暗喜,那今年更有理由不搞了,你就算小国师又怎样,不用每年都搞可是你自己说的。
小国师没有理会太子的小心思,继续道:“只不过后来因某些不可知的原因,导致封禅仪式的时间变得不可预测,而且有能力主持仪式之人更是不知所踪,所以当朝的统治者惶恐,派朝中的祭祀把封禅改为每年举行一次,打的主意是不求有功,以求无过。”
“朝中那些祭祀也不清楚祭天的含义,只能胡乱修改议程,凑合着举行,那样的封禅仪式毫无用处,渐渐也就沦为一种表演性的仪式。”
“最后这种仪式被帝皇家给捡了起来,专门用来安抚民心统治思想,那名字也一改再改,也就成为一种仪式性的工具,现在你们口中的祭天仪式,就是这么来的。“
“哦~~”太子表示明白。
实际上太子也并不明白国师费这么大力气对他解释祭天,到底是几个意思。
小国师扫了眼管平,只有管平在认真听,试图触摸这些信息背后的真相。
“你们明白了封天,封地,封人的三个概念之后,本师才能告诉你们为何今年一定要举行仪式。”
“为何?”太子终于来了点兴趣,国师坚持今年要举行祭天的原因,是他一开始就想知道的。
没想到互相试探了一大圈,最终却是国师自己愿意说出来。
小国师顿了顿。
给两人消化一会,国师才说:“按年历,去年的封天仪式,在某些算法上,刚好够一个轮回一甲子。去年因天道闭塞,天师已故去,所以去年的封天仪式我管不着。”
“今年的封地仪式,也刚好够一个轮回,足足一甲子,封地此事归我管,所以此事势在必行。”
“等等,这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你刚才说封天是天师管,那今年封地应该是地师管啊,本朝地师是梅新枝,并不是国师你啊?”
“对,此仪式亦需他一起共同启动,光凭本师一人力量不足。”小国师并没有否认太子的质疑,给出的解释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太子挠头:“等等,本王糊涂了,你能否告诉我你们所谓的力量是怎么一回事,又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岁末举行这仪式,不能放到明年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