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身子骤然僵住，为她刚刚所听到的事情而感到迷惘和疑惑。

她曾一遍遍的问过霍闫琛，难道他这些年就没有一点点愧疚和不安吗？

他没有，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宋清欢不知道是失望更多还是嫉恨更多，她以为她恨不得将霍闫琛碎尸万段。

可现在只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话，对不起三个字，彻底击溃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心理防线。

这就好像在你跌落悬崖时，忽然有人伸出手拽住了你。

万念俱灰之下，忽然出现的那一道微光成为了她最想追逐却最难以触碰的。

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微蜷起，紧了又松，循环几次后，她还是没有勇气伸手回抱，她也没有推开。

就一秒，就这么一秒也好，她什么都不是，霍闫琛也什么都不是，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

她需要，真的需要他给予的这一点点温暖。

宋清欢想也许是她的前半生太过平安顺遂，以前家里只是做点小生意，可他们家庭和睦幸福，后来发达了，爸爸也没有染上坏习惯，更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在外边养女人玩女人，自始至终都是深爱她母亲的。

后来父母因为意外离世，她难过却不会孤独，这个世界上还有疼爱她的人在。

或许是她拥有的太多，她的好运气在遇见霍闫琛之前就已经用光。

她太贪心，所以现在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一一收回。

……

霍闫琛的力道很紧，仿佛只要将她抱紧，他就不会因为她压抑孱弱的哭泣而感到空落难过。

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失控，宋清欢离他这么近，近到他能听见她的心跳声，可他怎么都走不近，他好像根本抓不住她。

霍闫琛表情极为复杂，冷邃的棱角变得柔和，眸中是毫不遮掩的怜爱。

他轻唤着宋清欢的名字，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真的很恨我吗？”

问的哑然，以前问出这种明知道答案的问题时，他总有种无名的恼火，可现在，他莫名恐惧起从她嘴里说出的答案。

“是。”宋清欢哽咽着。

是他预想中的答案，听到后，他力道一松，没有放开对她的桎梏。

少顷，他又重新施力将她紧紧拥住，“那就恨吧”

耳畔是她如受伤幼兽般细弱的呜咽声，那一瞬间倾泻而出的情感，浓烈到他无力招架。

委屈、无力、绝望，百般纷杂的情感交织，那是属于她的感情，是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

他忽然间发现宋清欢瘦的可怜，不知是因为太害怕还是因为悲恸难忍，缩在他怀里不住的瑟瑟发抖。

是心疼居多还是不忍居多，亦或者是两者皆有，他分辨不清。

至少霍闫琛清楚，现在他不希望看到宋清欢难过，前胸传来的温热湿润，熨烫了心脏，闷闷的疼。

有些错误是可以弥补，也值得原谅的。

而有些错误，是穷其一生都无法填补的窟窿，他在宋清欢心上留下的疤痕会随着时间愈合，却不会抹掉那条丑陋的痕迹。

他懂，只是……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在他因为宋清欢而感受到了心疼的滋味后，他没有那么容易说服自己。

——

偏向病态白的肌肤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秀挺的鼻尖也红红的，唇色盈润，柔顺的长发自枕上散开。

霍闫琛从浴室拧了毛巾出来，捱着床边坐下，细心且动作轻柔的帮她擦脸时，看到她紧皱着的眉心，手一顿，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指腹抵在她额心，轻轻揉了下，原本还皱紧的眉心舒展开。

哭累了就睡了，看到一大一小都乖巧的窝在床上安然入睡，霍闫琛心底说不上是个什么感受。

他忽然间想如果宋清欢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流掉的话，她是不是也就没有这么不堪忍受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是不是这种和睦安然就不仅仅只存在于假象中。

他下意识的想去摸烟，目光落在宋清欢素净的小脸上，指尖摩挲了下，又生生给压下了那股想抽烟的焦躁。

厉爵城和他谈过一次，他也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现在的宋清欢是个闷雷，指不定哪天就会爆炸。

厉爵城说，“你别头脑发热又去做什么蠢事了！当初你没有选择留下她，现在你就没资格再去打扰她，照我看，你跟她之间彻底将关系断了的好，你可以因为愧疚而补偿，绝对不能够因为怜悯而动心。”

他没说话，厉爵城怕他拎不清，严肃的说，“如果是以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现在我不能眼看着你犯糊涂，盛则昂这个人我试探过，城府极深，绝对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宋清欢跟他走得这么近，加上你过去对她做过的事，你们两个人一旦靠近，总有一天，她会毫不犹豫亲手将匕首戳向你心脏的。”

霍闫琛当时觉得他说的是有道理，也觉得他不会走到那一步。

现在……

他想万一真的走到那一步，他是抵抗还是放弃，想了很久，在亲眼看到她的脆弱后，霍闫琛确定了答案。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许会选择放弃。

比起他，更煎熬的人应当是宋清欢。

他还是没忍住，在露台上站着，手随意的搭在栏杆上，修长的手指，指间夹着还未燃尽的香烟，薄雾渺渺。

宋清欢醒来的时候，眼睛刺痛，她看阳阳还没醒，故放轻了手脚下床，路过阳台，看到落地门外，透过玻璃，她看到的就是站在夕阳余晖下的颀长身影。

他好像是在想什么事儿，极为入神，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宋清欢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焦烟味儿，很呛人。

她蹙起眉，抬手捂住了口鼻，因此说起话来声音很沉闷，“阳阳还没醒，等他醒了你记得先带他去吃点东西，别什么都由着他的性子来。”

霍闫琛眸色微怔，弹了弹烟灰，转过身来看她，沉声发问，“你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