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H市到B市,三个多小时的航程,秦亦下了飞机,打开手机就看到数个周家那边的来电。
老爷子要见他,想和他谈谈。
一开始他心里没谱,琢磨着该不会是周晓醒了,打算逼着他把人娶了吧?
怀着这份没谱的忐忑回到本家,经管家告知,老爷子这会儿在后花园里喝茶晒太阳。
快到午饭时间了。
秦亦一路走过去,就在照着苏州园林建造的花园假山旁找到周裕涛。
“来了,坐吧。”还是和往常相差无几的开场白,周裕涛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秦亦表面上维持着和从前无二的“稳”,心里头持续纳闷,老实的落了坐。
两人中间是一张不规则的藤桌,成套昂贵的茶具陈列其上,边上还有一只小碳炉,放在炉上烧的水开了,热气从水壶嘴儿里吹出来,吹得那嘴儿呼呼的叫。
周裕涛开始煮茶,一边摆弄茶具,一边不慢不紧地问秦亦,“那家人是姓慕,仰慕的慕?”
秦亦拿不准他问的意思,只得点头,“是的。”
周裕涛抬眼看了看他难得不自然的表情,沉声笑了,“怎么我一说到慕家,你就慌了?怕什么,怕我按着那些电视剧上瞎乱演的,找人去对付他们,赶他们出国,暗中不给他们活路?”
秦亦将外露的情绪略略收敛,“您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说说,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老爷子声音虽无波澜,却愣是让听的人觉出一丝不确定。
——来自底气不足的不确定。
秦亦微愣,与他目光相触,很是坦然,“您是我外公。”
又在周裕涛还没来得及强调血缘关系前,他再道:“我妈是您亲闺女,您觉得她只是我养母,可她在我心里和生母一样重要。所以您就是我外公。”
“好,我就是你外公,你觉得你外公我是怎样的人?”周裕涛很坚持。tqR1
或者该说是固执。
秦亦没想和他老人家纠结这些,“不管您是哪样儿的人,您都是我外公,我尊敬您,孝敬您。至于对您的评价,我可不敢。您的功过是非还是留给外面那些能耐人来说吧。”
周裕涛可算是真的笑了,笑声哑哑的,尽显老态。
他老了,从高位上退了下来,虽然往昔提拔过的家伙们偶时也会来看望他,而他呢,说的话也还是有人听的,可总归和以前不同。
“好了,我不为难你了,我没事为难我外孙做什么。”周裕涛自言自语似的,把沏好的茶倒了一杯给秦亦,“说说吧,你和慕家的姑娘,到哪一步了?”
秦亦刚伸出手准备拿起茶来喝,闻言又愣了,半是防备半是不解的看着周裕涛。
老爷子闷哼一声,再微恼的瞪他一眼,“不想娶人家是不是?不想就算了,当我没问。”
“别……”秦亦下意识的坐正,心跳陡然加快,哪怕在T市干那些事的时候都没那么紧张过,“我和她挺好的,人也肯定要娶,不是……”语无伦次半响,他全招了,“外公,我和她已经领证了。”
周裕涛正把茶水往嘴里送,一个不小心,呛得拱起背直咳嗽。
领证了……
都登记结婚,是合法夫妻了!
秦亦连忙走过去给他顺气,“她叫慕朝夕,打小就爱拽着我和她一起玩,鬼主意多,但性格是很好的,看着挺凶挺能闹腾,其实是个纸老虎,离了我她肯定不行,我就和她先去民政局登记了。”
——我就和她先去民政局登记了。
“说得好像你还挺犹豫的啊?”周裕涛侧着身子想笑又想骂人,“是你离不了她吧!”
相处那么久,每个周末都回来陪他吃饭,刚才说人家姑娘的话是最发自内心的,表情也多,像个20多的年轻小子了,有人味儿了。
周裕涛把气顺过来,靠在躺椅上长叹,“算了,以前的事情都算了。”
秦亦听得似懂非懂,老实巴交的站他边上,垂着眼皮盯着他老人家,小心试探,“什么意思?”
“我为难你,不就是为难我自个儿的亲闺女?”周裕涛没好气的瞅回他,“再说我为难你也没用,偷偷摸摸去领证,人家姑娘也愿意。”
秦小公子有些委屈,小声哼哼,“还不是怕您老人家不同意。”
“同意了,同意了。”周裕涛就像早些时候完全放下了的周晓一样,这会儿似打通任督二脉,整个人都轻松了,“既然已经领证,婚事也快定下来,礼数不能少。姑娘的妈妈前些天从国外回来了是吧?人还在不在B市?叫着吃一顿饭,看看酒宴要怎么办。”
幸福来得太突然。
对于周裕涛的妥协,秦亦是意外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于他而言,注定都是意外之喜。
……
正午,秦可人和宋宣带着刚满月的宝贝女儿来探望老爷子。
彼时秦亦和周裕涛已经握手言和,就着婚事若干聊得甚是开心。
婚宴在哪里办,摆多少桌,结婚照怎么拍,拍多少套几个风格……不亦乐乎。
秦可人见祖孙两个融洽的相处,诧异得直冲宋宣眨眼睛,差点误认为走错空间,穿越到另一个和谐的平行世界。
宋宣把大局看得透彻,想是老爷子总算把几十年的心结放下了,对几十年前的丧子之痛,总算释然了。
好事将近。
这份融洽一直持续到午饭结束,那头因为飞机延误刚到T市的朝夕还没出机场。
她也是登机后才反应过来——好像这几天可人姐以及秦家众人包括聂靳云全家都在B市?
那她着急回T市找谁去呢……
“我先去看看我妈准备怎么弄我那个房子。”她哭笑不得,觉得结婚后的自己智商始终呈负数。
蠢透了。
秦亦在电话里卖关子,声音压得地沉沉的,“你先别出机场,去买张最近的机票,到我这儿来。”
朝夕身形一顿,心跳跟着漏一拍,“出什么事了?”
以为他那边和老先生已谈崩。
秦亦没回答,还是那句,“你先回来。”
朝夕预感不妙,眉头拧出个川字。
就在这时,秦可人的声音从话机那边传来,“阿亦你别吓唬朝夕!你找揍呢你!”
秦亦笑场,是那种极其欠扁极其小孩子气的调调,“外公同意咱两的婚事了,他说要给你补一份聘礼,开心不?”
反正秦公子很开心。
朝夕怔了三秒,深呼吸——
“秦亦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