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秦小公子没想干嘛,单纯的故地重游而已。

下了出租车,他牵起朝夕的手就往2号食堂走。

清晨的大学里,处处是年轻的身影,有带着耳机的独行侠,有手挽手亲昵如姐妹的宿舍蜜友,更不乏双双对对的小情侣。

秦亦和朝夕混在里面,还真是没毛病。

四月末的B市,气温始终,空气爽朗。

走在两排栽种着银杏的油柏路上,秦亦随手一指经过的多媒体阶梯教学楼,扯出一段‘想当年’。

记不清是哪年了,总归朝夕为了偷看未来的奥运种子选手长什么模样,一意孤行,撇下秦亦,抄错近路,翻进正在上课的阶梯教室。

教文化课的老教授认出她是慕教练家的熊闺女,旋即向她提了一个历史年代相关的问题。

朝夕答不上来,烫红了脸站在窗前搓小手。

关键时刻,秦小公子从教室正门走进来,随口答了那个刁钻的问题,然后拉走了快要被为难死的小猴子。

“走出教学楼,就在那儿,那个门口看见没有,你跟我说了一句话,还记得么?”秦亦问,神情一贯的淡,眸子里的温度却骗不了人。

“大恩不言谢?给你跪下了?还是干得漂亮这你是应该做的?”朝夕随口乱猜,向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正好瞄到个熟脸走出来,当即脖子一缩,拉着他加快脚步。

躲什么似的……

秦亦懒洋洋的被她拖着走,无奈道:“我长得丑见不得人?”

“刚那个是陈主任,小时候在体育馆楼梯夹间里揪到你抽烟你忘了?我拉你走也是为你好。”朝夕相当正派的说,又紧忙绕回原先的话题,“后来我跟你说什么了?”

秦亦不点破她那点儿胆怯的小心思,道:“你说我回答教授问题的时候帅得一塌糊涂,要不是你跟我那么熟,都想以身相许了。”

走在前面的朝夕愣了愣,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太阳出来了,阳光从银杏树叶的缝隙里穿落,片片不规则的洒在他身上。

他就像定格在老照片里的人物,被柔化了的轮廓和朝夕印象里倔强寡言的少年重叠。

不用任何语言,无需多余的赘述,站在她的跟前,便具备了一种坚不可摧难以撼动的力量。

看得朝夕心尖一阵悸动。

“熟悉些不是更好么,知根知底没烦恼。”她酝酿了下,故作镇定说:“小时候的我阅历太浅,不懂那么多,还好没便宜别人。”

秦亦扬起下巴,“原来小时候你阅历浅,那会儿听你说出那句话,还以为你在撩我。”

把他好一个吓。

唬得他,为这话琢磨良久,心跳频率都变了。

对于撩的说法,朝夕坚决不苟同!

那会儿她才多大啊!

“你想多了,我没有。”她否认,牵着他继续走。

怪了,怎么变成她主动拉他了?

秦亦在身后道:“哦,你觉得你没有?原来是无意识的撩。”tqR1

朝夕老脸快挂不住了,“你够了啊……”

……

从东门晃到2号食堂,左手边第四家的锅贴特别好吃。

那个阿姨也是认识朝夕和秦亦的,见他们两个一起出现,起先面上还有些不可思议,转而高兴热乎的招呼起来,嘘寒问暖,连带着话家常。

少不了问及婚嫁。

阿姨很感慨,“你两小时候就玩在一块儿,一个负责调皮捣蛋,一个负责收拾善后,融洽得很!这样好,以后成家过日子,夫唱妇随。”

朝夕是女大十八变,怪不好意思。

“夫唱妇随”这词儿,放她身上,莫名的喜感。

秦亦越活脸皮越厚,大大方方的应下,“承您吉言了。”

蓝色的长塑料桌下,把自己的五指往她指缝里塞。

温温凉凉的手熨着朝夕发热的掌心,她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只好随他去了。

……

吃完早饭,走出2号食堂,朝夕盯着秦亦的脸皮看,“你今天有点儿奇怪。”

“哪里奇怪?”秦亦定下一瞬,把烟瘾忍住了。

他答非所问,淡薄的目光呈平行状态扫视,而后停在老操场方向。

朝夕跟着一惊,“别跟我说要去老操场,我不去!”

说着死活要甩开他的手。

秦亦不耐烦的‘啧’了声,五指稍一用力,把她那几根纤弱柔软的指头绞紧,拽着就走,“老操场早就废弃没人用了,还能遇见你爹?”

“凡事都有万一!”朝夕撅起屁股,都快坐到地上。

“万一遇上,我会态度端正的。”

“态度?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到态度?

朝夕一时没闹明白,秦亦扭头赠了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嫣儿坏!

态度端正的提亲——的意思。

……

老操场空无一人。

灰色的石阶棱角有许多磨损的痕迹,小风一吹,卷起石沙跑道上的尘,漫得到处都是。

操场的中央,那座不起眼的器材室对于慕朝夕而言,是一座不能代替的城堡。

“下周要拆了,进去看看吧。”来到这里,秦亦放开她的手,先一步走去。

闻言,朝夕心里霎时感到有些失落。

但目光中男人欣长硬朗背影,神奇而迅速的为她填平那厮落寞。

她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嘴角,双颊梨涡一现,露出她不自知的安心笑容,抬步跟上去。

器材室的门已经卸掉了,里面灰扑扑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器械。

实则,属于朝夕的东西后来都被慕教练尽数搬回家里,小心收藏着。

也不知道是记忆太美好,还是现实太残酷,眼前是再也找不到从前小基地的温馨感了。

朝夕郁郁寡欢,“还不如不来呢。”

“我来过许多次。”狭小的空间里,秦亦站在她斜前方,两人隔着不到两步的距离,“多时一个月来几次,少时一年三两次总是有的。”

“来干嘛?”她不解。

秦亦回头看她,淡淡地,“来找你啊。”

朝夕不禁蹙眉,心底深处有一种叫做“愧疚”的东西在蔓延。

“你存心报复我是不是?”带着带她故地重游的旗号。

“是啊,我记仇。”秦亦走到器材室的左墙角,蹲下去,顺手在旁边捡起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生锈的金属棒,照着墙角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