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点了,夏天的卧室大亮着。
她也不是怕,不算太怕。
楼下还有警察蜀黍二十四小时轮班守着,安全感不说百分百,至少还是有的。
洗完澡出来,直接往床上一横,顺手开了床头灯,吃着水果玩手机,过了一会儿再想去关大灯,目测了下距离,略远……不想动。
睡意?
她酝酿了下,不大。
昨天回家后抱着老妈稀里哗啦的哭了一顿厉害的,从天明时分睡到夜幕降临,别说多精神了。
于是接到乐慕炎的电话,他很容易的将此刻的她全然洞察。
“睡不着吗?”他笑着问,语气温煦平和,犹如最寻常的问候,字句盈满关怀。
总之,让人难以讨厌。
“嗯。”夏天轻声应和,抱着怀里柔软的大白,翻身侧躺。
电话保持顺畅的接通,彼此再无话语。
即便不说话,她却能想象出他此时此刻的模样。
应该是关野将他从总局接出来,或许乐慕熙也去了,昨天下午他们来看她时就是这样说的。
突破记者的重重死守,在诸多警务人员的低咒声里,于漫漫夜色中,消失在街的尽头。
真想看看当时的他的表情,有没有沉下脸色,抑或骂一句脏话来发泄。
……都是夏天一个人期待的猜想。
乐慕炎的脾气很好,好到不管任何时候你向他看去,他面上都浮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那抹温和的颜色并不虚伪,本质如是。
他时时以礼待人,仿佛不会为任何事而动怒。
因为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和物都不能引起他的关注。
他在意的不多,便连气都懒得生。
但同时,他又很会迁就人。
就拿他每周都会刁难信息技术部来说,看似他在欺负人,可每每午饭或加班时,技术部的同事遇到他,向他请教相关方面的问题,他会给与最好的帮助,态度随和得对方都不好意思。
他鲜少的攻击性只出现在网络对战里,前提还带着几许玩笑嬉戏的意味。
或许正时这样的漫不经心,让旁观的人觉得他太容易,毫无破绽,却又全身都是破绽。
你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可恶的是,他往往能把你最想要的,全部都给你。
患得患失间,若离若即中,秦可人用绝对深刻的往昔迅速引起他的主意,那是她的无心,他的有意。
片刻,乐慕炎先开了口,“看到你还在玩博客,所以给你打通电话,我已经没事了。”
若夏天已经睡下,这通电话就不会有,他不会扰你好眠。
体贴得让人窝火!
他还说:“不想让自己太多信息显示在博客里,进到手机的设置页面关掉‘即时状态’这一栏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覆下纤密的长睫,她声音冷淡了些。tqR1
乐慕炎察觉出她的失望,心里微微震了一下,正重新酝酿更好的说辞,对方已失了继续通话的兴趣。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夏天!”
他叫她的名字,难得急迫的语色。
夏天从床上坐起来,眸光忽闪,似有预见,笑着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你好像要跟我说‘我爱你’?”
第一次发现他那么笨呢,在感情表达这方面。
乐慕炎很无措。
桓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目了然,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将她挽回。
所以,他只能笨拙的问:“我对你说出这三个字的话,你还能重新接受吗?”
这也确实是他的心声。
“我不知道。”夏天摇头,弯了唇角苦笑,“或许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接受,你便回到我身边。或者我不接受,你就放弃?”
“不。”乐慕炎轻叹,隆起眉头,“我相信我们的感情是真实的,所以,我不会放弃你。”
“你对秦小姐的感情也是真实的,为什么当年你放弃了她?”
“你在为她鸣不平吗?”
平静的质问,使得他们各自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尖锐起来。
僵滞了会儿,夏天将情绪克制,“也许是在为谁不平,也许,只是想为自己单纯的计较一下。”
“对于我来说,你和可人是不同的。”乐慕炎极力解释,“我和她相遇的时候,她还小,我不能那么自私,一个人为她做完人生里所有的决定,那很有可能将她毁掉!而在七年后,当我意识到她还没有从过去痊愈,我必须让她重新坚强起来。”
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也只能让他来做。
他责无旁贷。
“如果她一直好不了呢?走不出你的世界呢?始终需要你呢?你会娶她对不对?你会扔下我对不对?”
确实是不同的,比重不同。
“你爱她多一些,所以我计较!”
“夏天!”乐慕炎沉声呵止她的猜测,“你今年多大了?为什么非要和秦可人比?七年前的你和今天的你可以比吗?方天赐也和从前不同了,你为什么没有与他和好?因为我吗?”
她僵住。
答案立刻清晰的呈现在心底。
不是的……
就算没有乐慕炎,她也不会再与方天赐续上前缘。
他又说:“但假如,方天赐因你差点毁于一旦,你心安吗,你放得下他吗?那时他需要你,你在我和他之间要怎么选?”
夏天心乱如麻,气得直喘,泪眼模糊,“你在强词夺理。”
方天赐怎么可能变成秦可人那样?
对了,乐慕炎说了,人和人是没有可比性的,可每个人在每个人心里的分量却有着绝对的偏差!
哪怕毫厘!
“或许是。”他不否认,用言语来争辩感情是多么苍白的举动,“你要公平,这确实不公平,你恨我,却改变不了我们还爱着彼此的事实。”
……
最后,夏天狠狠的骂了一句‘你混蛋’,砸了电话,
乐慕炎仰头叹息,好脾气荡然无存。
卧房门外,偷听的两只功成身退,跑到厨房煮宵夜吃。
“和理科男辩论感情公平与否、前任和现任等等问题……实在太可怕了。”乐慕熙都觉得她哥说得好有道理!
明明她是站在夏天那边的。
关野围着围裙站在气灶前下面,老神在在的说:“谁占理都无所谓,能吵起来就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