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公主,求你回去吧,瓦克斯因为你被你们的人抓走了……”我坐在病床上,一把扯掉手上的点滴针头,伸脚下床,双手抓住米兰公主,“请你快走吧,放过瓦克斯,他和你不合适。”
她好像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退:“梦瑞亚,对不起,我不能离开瓦克斯,我真的很爱他,我要和他在一起。今天,今天……来这里是想……”
“想什么?”
“我想求你把我藏起来,我不想跟他们回家,我不要嫁给那个四十多岁的老王子。”米兰公主哭了,她一个又一个向我鞠躬,两只手不停地交替着擦着眼泪。
看到她的样子,让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在被同屋室友骗走了所有的钱后那种无助,那种害怕。
一时间我有点恍惚,不过那也就是两秒钟,接下来,我一手捂着腹部的刀口,一只手扶起她:“米兰公主,先别哭,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聊……”她止住了哭声,点了点头:“嗯。”还没等坐下来,忽然门口又响起吵嚷声。
我看一眼米兰,她明白了我的意思,一闪身就躲进了洗手间里。我一个人又回到病床上,不动声色地按亮了呼叫护士的按钮。
门开之处,不但进来了那几个黑衣人,也进来了护士。不!更确切地说是身穿着护士服的瓦克斯。
那几个人中的首相拥着装扮成护士的瓦克斯一进门,我马上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米弘源,可是响了十几下他也没接。于是我又打给乔木森,也不知道他去看摄像结果怎么样了。
电话一通,我只说了三个字:“回病房。”放下电话,我把手伸向瓦克斯:“护士是不?扶我去洗手间。”我往洗手间的门口一呶嘴,瓦克斯看了周边那几个人两眼,上前对扶起我:“嗯!”我刚一拉开门,那个首相一挥手,上来两个黑衣人,我停在门口:“怎么?首相,女人上洗手间你也要跟着?下流!”
我是用中文骂的“下流”两个字,首相虽然没听懂,但是大概从我的脸色上看知道不是好话,他停下脚步,狠狠地说:“快去快回,别想花招。”
我抓住瓦克斯的手:“扶着我进去,没看到我不能走吗?”
瓦克斯可能这一生从来没和一个女人进过洗手间,我看他尴尬的脸上有点哭笑不得,可是碍着我这个姐姐的面子也没办法。只好跟着进了去。
米兰早把自己藏到了角落里的杂物柜里,我进来一转身就把门从里面锁上。外面有人敲起门来,“不准锁门……”
“不锁门你们想进来?没门儿。”
我一招手,把瓦克斯拎过来,又悄悄打开杂物柜的门,米兰一见到瓦克斯就要哭,我小声说:“别哭啊,快点让他带着你逃啊。”我指了指浴室的窗口:“敢不敢?”
米兰点了点头,止住哭泣,上前携扶着瓦克斯的手臂“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我在瓦克斯耳边小声说了句话,然后把他身上的白护士服脱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姐,那你怎么办?”
“我一个女人,又是病人,他能把我怎么样?快走吧,按我刚才说的,好好藏一年,别跟任何认识你的人联系,包括我……生了一堆孩子再说。快走……”那些人在外面开始敲门:“怎么的?还没完?快点出来,再不出来我砸门了。”紧接着门被从外面敲得山响。好在洗手间的门还挺结实,外面的人就算敲也没有半分撼动。
瓦克斯把窗户打开伸头往外看一眼,“老姐,这可是十楼,外面只有窄窄的一条护栏,只够一个人走。”
“瓦克斯,顾不上了,快走吧。让他们抓住我可就完了。”米兰不顾一切地上了窗台,一伸腿就迈了出去,我伸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行吗?如果不行就回来。”
“梦瑞亚,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告诉瓦克斯快点,我们都出来你就关窗。”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再一次见证了女人在危险时刻的果断和决绝的韧性。米兰小脸吓得惨白,她把两只脚都移到窗台外面,那只有一尺宽一尺高的护栏,她的脚就踩到护栏的铁棍上,两只手死死地抓紧窗框。
瓦克斯的眼神里那一刻忽然多了一些异样的神采,那是我熟悉的,之前我也只在他被我们救上军舰的时候他曾以有过的眼神。他的腿也移出了窗台,慌乱之中左右看一看,正好两米之外就有一条一直通向楼顶和通向地面的U型扶手。他上下看一看,还是往下去近一些,于是他拉着米兰的一只手,另外一手一下子伸出去猛然抓住那个扶手,又把米兰也拉到扶手处,两个人一上一下向下面移过去。
我终于松了口气,轻轻把窗子关好,再正式上个厕所,冲了水,洗了手和脸,还用了一点面霜,再看一眼窗外,两个人已到了地面,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我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门……
外面的黑衣人急吼吼地抢进洗手间里,从窗口刚一探头,就大声报告:“首相,那小子跑了!好像是公主接应他的……”他们看到公主和瓦克斯在一起,还真以为是公主来接瓦克斯了。
首相急跑进洗手间,打开窗口往外看去,急得直跺脚:“笨猪,还不快……快…回来,从窗口下不去,从电梯下楼,公主和那小子在一起呢,跑了!快走!”首相还算镇静,把一个也要跨到窗外的黑衣人从窗台上揪了下来。
一群人呼呼拉拉跑了出去,门大敞开着,根本没有人来管我。于是我也跑到洗手间打开窗口往外看,正好看到沙沙姐的车不紧不慢的调头往医院大门外开去。我眼看着首相手下的那些人赶到医院门外的时候,沙沙姐的越野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首相那几个人东跑几步看一看,西跑一段再瞅瞅,最后还揪住一个护士问了半天,结果护士茫然地摇了摇头。那几个人呆呆地站在花池边的台阶上,听着首相指着鼻子骂他们。
我的心慢慢地落到了原地,也不知道我这样帮助瓦克斯和米兰逃跑到底对还是错。
长吁一口气,我禁不住脱口说一句:“管他对不对,只要瓦克斯能听话,安稳地住在牧场里,结婚,生子,为钻石国开枝散叶,那我今天做的一切就都是对的!”
放松下来,我才感觉到腹部隐痛起来,我艰难地回到病床上,刚躺下,乔木森急匆匆回来:“怎么回事?人呢?”
“你怎么才回来?那些人来了又走了。”我对着门扬了扬下巴。
乔木森也许看出来我的脸色不好,急急走到我的床边,为我掖了掖被子,“怎么样?点滴怎么拔去了?”
“乔木森,帮我找护士来,我的腹部疼。”我感觉刚才动作好像有点大,引起了刀口的疼痛。
果然护士进来一掀开被子,就大惊小怪地去喊医生了。
医生来了掀开一看:“云小姐,你太不知道爱护自己了,你看看刀口又出血了……”他回头对乔木森说:“你这个丈夫太不称职了,不是说了要留人在这里陪护吗?只留下两个站岗的有什么用,房间里没有照顾是不行的!”
我尴尬地要解释,乔木森按住我的肩膀:“对不起医生,我从现在起就留下来照顾她,你放心……”说罢他又转向我:“好了,不要怕,有我在,今天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医生让护士又重新处置了我的刀口,重新扎上点滴,这才离去。
我扭了扭肩膀,摆脱掉乔木森的手说:
“你可不要陪着我,还是回到你的饭店去吧,我这小人物可不敢耽误了你的生意。一会儿米弘源会来看我的。”
其它是我不想让乔木森知道这几天米弘源根本没有来看过我,甚至连个电话都不曾打过。
在乔木森面前我怎么能告诉他米弘源这些天都去忙别人的事了?甚至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给他打了两次电话,他都没问我有什么事情,就说他正忙而挂断了,另外一次干脆就直接挂断。
乔木森看了我一眼:“我怕我这一走,那丹冰国的人再来骚扰你的清静。梦梦,我之间说的知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变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事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他把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沙沙姐说的那样,选错了人?可是我还能回头吗?如今和米弘源不明不白生了两个孩子,一个两个孩子的妈妈,和一付刀疤累累的身体,还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怎么好意思面对乔木森一直没变过的心?
我摇了摇头,使劲睁大眼睛,把湿了的睫毛眨了眨对乔木森说:“木木,我知道你的心,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还是去找一个爱你的女孩吧。”我把自己的身子缩进被单里,闭上眼睛,假装要睡。
我听到乔木森在我的床边站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小声说:“你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等你睡醒了就吃。我不走,就在外面的小厨房做点热乎的。”
我没动,也没说话,听到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一只手悄悄地抚摸着我肚子上的伤疤,一个一个数着伤疤。一处是为米弘源挡刀的那次留下的,那次的刀疤最长,有六寸多长。好在那把刀很锋利,切开我的肚子里是扎进去,又横划一下,刀口很齐。后来飞机把我送去的是G国最好的医院,医生缝合的时候很仔细,所以现在这道疤痕虽然很明显,但是已经不那么丑陋了。另外一道疤痕是在国内生小萨米的时候剖腹产留下的。这道疤痕与之前的那次正好形成了一个十字,我的肚皮上看起来像教堂顶上的十字架。
后来为了换肝,我的右上腹部又多了一道疤痕,虽然不大,可是却让我永远与露脐装绝缘了。
再后来生小妞妞的时候,B城的医生鼓励我自然生,终于让我的肚皮上少了一道伤疤。
可是这次我的左上腹部又多了一道疤痕,与之前的那个疤痕形成了左右对称。抚摸着肚皮上的伤痕,我感叹,肉体上的疤痕总有痊愈的一天,可是心上的疤痕呢?难道不是一道还没愈合,另外一道又开始受了伤吗?而这一道道的新伤加旧痕,哪一道不是自己最爱的人给留下的呢?
房间里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声,我的眼泪就这样无声地流着,我为自己的命运悲伤,更为自己的处境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