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窗外看一眼,一夜的大雪把世界就成了一片的银白,没来得及落下的叶子被雪遮盖在枝头上,开放着一朵朵银白的花。我想起葬礼上人们悼念死者的白纸花。
再次上了西山坡的时候,我完全不认识了。一夜的大雪,昨夜暮色中的苍茫的草地已被遮盖得一片白,树上的乌鸦好像被冻住了一样缩在窝里只把脑袋伸出来偷偷看着这一行人。
才一个多月不见安斯尔形如槁木,骨瘦如柴。如果不是他两只眼睛还转着,我几乎把他当成了木乃伊。望着他的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我初次见到的那个英俊帅气的大帅哥,我仿佛还听到他对着天花板大喊的声音:“雅琳,我做到了……”我的泪一下模糊了双眼:“安斯尔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梦……梦瑞亚,能在临走……之前见……见到你,真,真好…”他的眼睛亮了,嘴唇动了动,伸出手来。我看着他的脸,早已没有了初见的光彩,蓝色的大眼睛变成没有任何光泽,好像一块石头刷了蓝漆。他游离的眼神飘向四周,当终于见到墓碑上的照片时,他的眼神终于定格在妈妈的脸上,“雅琳,我终于……找到……你了。没想到……再相见,你……你和我…竟然是阴……阳两……隔…”我真真的看到,有两行血色泪水从安斯尔的脸上流下来。
他的泪打开了我的泪腺,对着白雪皑皑的西山坡我凄厉地哭叫了一声:“江雅琳,妈……妈,女儿来看你了……安斯尔…也来了……你看到了吗?妈,女儿想你……女儿天天想你……呜”我拼命地拍打着妈妈的墓碑,哭声惊飞了一群树上的乌鸦,树上的积雪落到我们脸上身上。
那一刻是在我往后的几十年的恶梦中永远重复的一幕。我跪在妈的墓碑前,哭得肝肠寸断,天昏地暗。
红梅阿姨和子浩左右安慰着我,拉着我怕我跌倒。大家都没注意到安斯尔的手伸向墓碑,痴痴地看着,他从担架上挺起身来,一下子扑倒在墓碑前。
莫尼卡和两名安斯尔从省城带来的两位医生上前按住安斯尔的身体,把他扶起来。可是我看出来,安斯尔已经再没有力气挣扎了,他的眼睛盯着墓碑上妈妈的照片,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把我葬在雅……琳的……身边。”说罢他的身子慢慢地往后倒去,伸出来的手渐渐僵硬,但是他的眼睛并没有闭上。就那样斜着墓碑上的照片。
我拉着莫尼卡上前对着安斯尔的眼睛说:“安斯尔,放心吧,我一定会和莫尼卡一起管理起WAFK公司,如果你不放心我,我会让吴莲芝参预管理的。”安斯尔好像放心了,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天上又有雪花飘落下来,我知道,那是上天为我的妈妈周年洒下的纸钱……
莫尼卡和我为安斯尔选了一块西山坡最高处的墓地,从那里不但可以看到妈妈的墓碑,还能看到整个西山坡的湖光山色。
葬礼安排在三天之后。我和莫尼卡就在当地的一个小教堂为安斯尔找到了一个来自英国的神父,老神父已经80多岁了,据说他来到这里传教已经三十年了。他把从家乡带来的仅有的积蓄都建筑了这座小教堂。虽然来教堂祈祷的人不多,但是他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神职。一听说我们要在西山坡安葬一位到这里寻找爱情的G国人,他激动得很,大早上就把自己的神袍穿上,还郑重地把那只银十字架挂到脖子上。
葬礼是按照西方的习俗举办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来的一只玻璃盖子的棺木,安斯尔平静地躺在里面。莫尼卡不让我参与他们的准备。我也不知道到底会有谁来参加为安斯尔送行。
当一首G国葬礼进行曲被一群土生土长的当地人用锁呐吹起的时候,奏出的曲调高昴而忧伤,让人听得心都揪起来了,也许这是一首苏格兰民歌,也是这是一只英国的民歌,也许这曲调什么都不是,只是一首思念爱人的乐曲。
神父告诉大家如果有人想和安斯尔说“再见”的请到台前来……
莫尼卡第一个走到神父身边的篮子里拈起一朵红色的绢花放到安斯尔的棺木上,然后站到了边上,低声啜泣,我也跟着拿起两朵红花,走到安斯尔的棺木前对他说:“安斯尔,这一朵是我给你的,这第二朵是我替我妈给你的,在天堂那边你们可以见面了……”
我走到莫尼卡的身边抱住了她:“莫尼卡,他是幸福的……他有你,他有我……”“我”字还没说出口,我就看到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