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羽锋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紧接着,他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

石头默默点点头,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两无言。

地上的风霁白还是那个样子躺着,蹙着修长的眉,散乱的发丝铺洒一地,但是此刻在任羽锋的心目中,由一个‘小白脸’急急转弯成一个‘小娘子’。

“所以,是错了吧?”石头眨巴着眼道,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风霁白的领口因为拉扯而微微敞开,露出雪白的肌肤和微微隆起的……胸脯?

他还想再探下头去重新确认一下,任羽锋黑着脸走过来,一脚把他踹开:“一边去,去把海林那个小子给弄清醒了。”

石头嘿嘿一笑,赶忙溜到角落里,看到角落里那个颓丧的人,伸手拍了一下海林的头,嘴里嘟哝着:“都是你这个叛徒!我还要好好救你!”

那个名叫海林的人虚弱而又歉意的一笑,但是只换来了石头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任羽锋先是神情莫测的瞅着风霁白,然后又蹲了下来。

“嗤,难怪那个楚泠琅那么护着你呢……”任羽锋沉声道,然后突然出手,点开了封住风霁白的穴道。

“唔……”风霁白有些难受,然后慢慢的在一阵酸麻中醒来,微微睁开眼睛。

任羽锋冷声道:“起来。”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风霁白原本还是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令她意识到现如今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她挣扎着抬起头,看着任羽峰,尽力保持着冷静说:“你绑我到这里来,想要做什么?”

任羽锋嗤笑一声,忽然伸手抓住她后脑勺的发丝,用力强迫她抬起头来,拉扯的剧痛使得风霁白轻声呻吟了一下,颤抖着喘着气。

“你对京城很熟悉吧?想必也知道我们是从烈山中逃出来了,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了?”

风霁白有些惊骇道:“你想出城。”

“呵,不是我想出城,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地方能拦得住我,是他们要出城。”任羽锋看向外面,在他的视线里,聚集着一群穷苦伶仃的劳役以及他们的家人。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嗯?”任羽锋转回视线,淡淡的眼瞳看着她,明明是正常的样子,却无端让风霁白出了一身冷意。

她与楚泠琅两个人,面对那双猩红的眼睛,都毫无反手之力。

“好,我帮你们出城,但是我需要知道现在烈山围场上的情况。”

风霁白她也不想让这些逼不得已的劳役们被抓捕然后屈辱的死去,她本来就想要压下这件事来,但是没想到任羽锋却给了这一出戏。

而现在她被这个‘没脑子’的家伙给强掳了过来,天知道烈山上还会出现多大的惊动,主持春猎的官员突然跑了或说是被人绑架了?那就真得是全京城开始戒严搜寻了。

风霁白在心底暗暗吐槽着任羽锋的行事。

“这里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任羽锋没有接收到她的腹诽,一把将她扔回地上,然后大步跨到海林面前,一脚当胸踹了过去。

“咳咳,锋哥……我……”海林立刻痛苦地咳嗽了起来,但是却伸手紧紧抱住任羽锋的大腿:“锋哥,求求你不要扔下我啊,不要扔下我啊!“

“说,你在是怎么溜出来的。”任羽峰掐着他的喉咙,眼中露出厉色,将这个人吓的瑟瑟发抖。

这个年轻人原本叫海林,与他们算是一块的,在烈山围场发生暴动时,也算是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本来,受到官吏欺压打骂的劳役们,打算计划逃跑,本来有任羽峰在,这个逃跑应该是没有什么难度的,但是因为疏忽,导致这个秘密谋策被泄露了。

那日,计划要在傍晚时分逃脱的,而这个叫海林的年轻人,却突然说自己要去上茅房。

在上茅房的时候,自己嘀咕了几声,却被正巧进来的官吏给逮到了,这个官吏疑心甚重,就将这个人给绑了起来,押到另一处去严加审问。

这个审问可算是遭了血罪,鞭子盐水什么都都往海林身上招呼,海林坚持不住,就一点一点给他们全盘脱出了。

于是那些官吏就集结了要去抓他们,而他们也因为海林的一去不返,所以产生了疑虑,任羽锋强大的预感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打算提前走,没想到与前来抓捕他们的官吏们撞了个正着,在死拼的过程中,因为官吏手上有着刀,伤了好几个劳役,这直接刺激到了任羽锋。

任羽锋压不住心中的暴怒,不受控制地开了血眼,当场斩杀了好些官吏,也得以让他们这些劳役脱逃至此。

因为海林的泄密,所以人们很是愤怒,而他又被抓走,所以就没打算去捞他,但是没想到,海林自己居然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这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任羽锋本来的计划是再去抓了一个大官(也就是风霁白,毕竟他只见过她一个),然后威胁她想办法带他们出城,等到了城外,自然就如泥入江不见踪影了。

“怎么?不说话了?”任羽锋低声道,他的声音沉沉,压在这昏暗的夜色中格外令人惊心掉胆。

“我说,我是自个跑出来的,你信吗?”海林舔了舔唇,哆哆嗦嗦道,

“就你?”石头不屑地扫视着海林那副瘦小的身板,突然有想起了什么,警觉叫道,“不会是他们故意放你出来,然后顺势找到我们这个藏身点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的锋哥,我是真的想要救大家伙的命啊,泄密这事我也不是故意的,不然我就要被他们给打死了,呜呜……”说道最后,他已然哭了起来。

“你不被打死!然后你就连我们逃跑的哪条路都说了是吗!这不是分明巴望着我们死吗!如果不是有锋哥,我,二凤,王伯李叔他们,全都给交代在烈山了!”石头却越说越愤怒,唾沫与拳头齐飞,恨不得砸人脸上去。

风霁白躺在地上,听着他们争吵,脑子嗡嗡作响,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穴道被解开了,但是手腕上的结却没有解开,反而越挣扎越紧,粗糙的绳索在她的手腕处磨出了好些个水泡和瘀痕,这些细微的疼痛因为此时的虚乏和潮湿的环境而被无限放大,使得风霁白朦朦胧胧的就想起了楚泠琅。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手腕上的疼痛,也是如此令人难以忍受吗?

想到楚泠琅身上还有那个不安定的蛊虫,风霁白的心脏就隐隐作痛,如果再继续想下去,就会陷入难以自拔的痛楚之中。

她实在不能忍受,再失去一个最亲近的人。

而角落里的争执却越演越烈,石头愤愤然,明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好了。”任羽锋冷冷地开口,止住了他。

任羽锋再次抬头看向海林,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是自个逃出来的……”海林虚弱道。

“怎么?你打死了几个看守?”任羽锋明显不信。

海林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这样,是烈山出事了,几个皇子都受了重伤,而那狗皇帝派人到处抓捕一个叫风霁白的官员的下落,所以人都跑了,我挣脱开绳索才摸索着爬出来的……”

风霁白猛然看向他们,眼神是不加遮掩的惊骇,而任羽锋的表情也沉了下来,他直勾勾地看着海林,仿佛在确定他说的真实性。

“哼。”任羽锋转过视线,与风霁白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然后他快步迈了过来,抓起风霁白的手臂,将她往海林那个方向一扔。

风霁白被他粗暴的举动挣开了背后的伤口,剧痛一下子使她冒出了冷汗,眼眸半阖眉间微蹙,似是努力在忍耐这一痛楚。

而任羽锋这一扔,也误打误撞的把人给扔在了海林怀中,海林一愣,哆嗦道:“这这是……”

任羽锋看着风霁白被发丝掩住的半张苍白娟秀的侧脸,忽然神情一动,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将人重新扯过来,然后放靠在另个墙角处,动作却是没那么粗暴了。

风霁白撩了如墨发丝,将落发搭在耳后,然后一双清冷的秋水眸子看着任羽峰,揣测着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对女人做什么。”任羽锋挑起一边唇角,邪笑道,看着风霁白一瞬间慌乱的表情。

然后他朝着海林抬抬下巴,冷峻道:“你,把你知道的都与她说说。”

那个海林怔了怔,小心谨慎地看了看倚在墙角处这个面容陌生的人,然后斟酌了一下语言,犹犹豫豫道:“是这样的……”

天色狂风大作,沉沉的乌云压在这个京城的上空,而那酝酿已久的倾盆大雨终于从烈山那个方向移了过来,哗啦啦地下着令人焦躁不安的大雨。

在海林有些凌乱的话语叙述中,风霁白渐渐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听着这一件事,心中情绪翻天倒地,坐落了之前的不安。

在烈山上,当大批大批的将士去猛虎峡寻找二皇子的时候,在达到那条长满荆棘和毒草的唯一路径之时,却看见了令人骇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