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城说完案子,已安然坐下,正拿起了茶杯,听到这句。
“当”一声,杯子翻倒茶水横流。
褐绿色的汁液涌出杯口,将六张相片全部浸湿。
杯子落地时,还发出了砰砰的声音。
艾卿被他这下弄得窘迫不已,刚要说说自己的想法,赵宇城的反应似乎不太赞同她多嘴继续说下去。
艾卿会意的开始风风火火地把资料一一收好。
却没有想到,自己先行放在桌上的相片让赵宇城直接给洗了个澡。
修诚躬起身子,在努力的抢救式的把相片从水里拈起来,拿纸在上面印干水。
而跟着相片一起遭殃的还有贾局长专程放在桌上的一盒子上好茶叶。
艾卿盯着茶叶盒上的三个字母愣了愣。
“CQL”怎么这么眼熟的。
不对,这茶叶盒不是都有这种LOG的。
但哪里不对劲,她一时也想不起。
赵宇城盒起茶叶盒子,抬头看向艾卿,表情微妙的闪出一抹笑意道:“艾卿,家里的顶级红茶拿来,陪给贾局长。”
贾局长连连摆手:“没事,这种茶叶我还有的。”
赵宇城随口问:“这种茶是一般从国内各地上百种顶极茶叶里精选的十二种搭配而成的小罐茶叶,每一个盒子里有十二个小盒子对吗?”
贾局长点头,赵宇城在推理方面极有天赋,但在对于这种茶叶,他居然也知道的。
自己只是拿了十二个小盒里的其中一个来,他就推出还有十一盒。
这只能说明,他喝过这种茶,至少是见过的。
不过茶叶的来源很秘密,贾局长并不想让他再说下去,免得又出现刚才推理出一幕,各种讯息集中后,有些事实事不好解释。
不过,对于天才的刑侦专家,他是有容人的气量,笑道:“是有十来盒。上次有人给的。”
“哪家的?”赵宇城随口问。
“常氏精选国茶。”
艾卿脱口道:“常氏集团吗?是不是常青琳上次结婚时,给大家回的手办礼?”
贾局长点头:“是的。我当时没有去,但对方还是送了一盒茶叶过来。”
艾卿和赵宇城相视看了一眼,两人都要努力的回忆在脑海里某处存贮的记忆。
赵宇城转头看了一眼修诚,站起拉着艾卿往门外走,走出几步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我知道常青琳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跟常一虎叫板了,她背后有人。是闻桐归跟她在联系。”
艾卿的思维还一直停留在常青琳未死,常一虎买凶杀人的阶段。
此时临出门时,赵宇城却突然的抛出一句,他知道闻桐归是怎么跟外界联系了,着实让她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
而一直在跟艾卿一样,还在理顺一切关表常青琳与常一虎关系,把几个案子串在一起想的刑警们则根本没有余力去想赵宇城最后说这话的意思。
一切都太突然,也太超出所办案子的复杂程度。
“老师,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想到他身上去了?”
“我早就想到他……”赵宇城顿了顿才道,“常青琳不简单,但更不简单的是闻桐归。只是我一直在为一个观念而苦恼。”
“什么?”
“为作一直总在案发后,去寻找犯罪线索,指明犯罪嫌疑人物征的我,要不要在可预见有人要犯罪时介入。”
“老师,你说的课题太高大上,我跟不上。其实刑事案件的本身从来就是不可控的,能把凶手捉拿归案,已尽到职责,这还是你教我的。”
赵宇城走出公安局的门口,看到路边的银杏树已开始吐新,他似乎也觉得一切是自己想太多。
常一虎与常青琳相斗,的确不是警察可以管控的职责范围。
他打开车门,回头向艾卿看了一眼道:“我们应该学会享受生活,他们若再犯事,自然要承担后果。”
“老师你不去提审闻桐归了吗?”
“这事让修诚去做。”
“为什么?”
赵宇城:“我不是超人,也需要伙伴。”
“那我去旁听怎么样?”
“你呀。”赵宇城对于艾卿的热情她不好拒绝。
他钻进车里,见艾卿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按了一下喇叭冲外面的艾卿道:“要审闻桐归可以,先回家好好准备一下。”
……
入夜。
艾卿已呈大字形瘫躺于床上。
在五分钟前,她刚从浴室里出来。
而在这之前,为了尽快忙完,她以战斗澡的洗法很快让自己变得干净清爽。
只是,在赵宇城进去后,她被告之没有将私人衣物清理干净,于是只能折返回去。
不想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她,就被赵宇城招摇撞骗的拐带了。
等到重获自由时,她已经很困得不行了。
可,浴室里的水,还哗哗流作一串有节奏的音乐,恩师赵宇城还在洗澡。
“老师,你再不出来跟我谈案子,我就先睡了。”
艾卿只得拿出杀手锏。
对于赵宇城来说,她睡着意味着他会一夜孤独到天明。
所以……
过了约一分钟,浴室门推开,赵宇城披了一件浴袍,他侧目看到艾卿大为不雅的横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轻轻的鼾声。
他慢慢走过去,将挂在她腰间的被子拉高到她脖子下,又掖了一下被子,才穿了件厚实睡衣转身出了卧室的门。、
再下到地下室里时,已是晚上10点半。
赵宇城站在一排排的书柜前,扫过自己这十年来收集的资料,从一只破了角的收纳盒里抽出一叠档案袋。
泛画的纸张从档案袋里缓缓露出真容。
这是他父亲的遗物。
以前不止一次的翻看这些东西,这是父亲生前记下的一些随笔。
里面多大是他对于新型犯罪心理的一些分析,还有一些未解的案例也被记录下来。
过去那种保密何是闭门造车式的侦察早已过时。
很多案子一压就是十几二十年。
因为受条件所限,那些案子很多都归于一只黄色的牛皮纸中,封存起来。
而今天,就在他打翻了绿茶时,他突然的有了一种顿悟。
手里拿着日记本,上面一样有着褐色的水渍。
而那个水渍,经过一年的时间后,像是一抹印在美人脸上的雀斑,怎么也去不掉。
日记本里有一页被茶水染得最厉害,上面显出几行字。
赵宇城手指轻轻一抚,字上面似乎有像蜡烛一样的透明凝固物。
用指甲轻轻一抠,还有一些微微的白色的沫子沾在指尖。
他盯着那几行字,在心低默念道:“二零零五年,芳桐轮奸案开审,由于证据不足,几名拍下芳桐照片的被告只是罚款了事,并不构成刑事责任。这个案子里提供的常君的DNA还有一份医学证据。发现常君的DNA居然跟二十年前一起轮奸案罪犯留下的DNA有着血……”
后面的几个字没有写,而是一串生涩难懂的医学数据。
这是父亲用融化的蜡水在日记本上写下的一段往事。
要不是那日艾卿失忆,赵宇城觉得十分的痛心懊悔,打翻了茶水,只怕他永远不会发现这件事。
也不会想到,特别的记下了父亲在日记里写的二十年前那名罪犯的DNA数据。
正在翻动时,里面的一页对折的纸掉了下来。
赵宇城拾起展开。
右上角抬头写着“沪鉴”【1995】物鉴(遗传)字第277号
关于常XX与韩XX的DNA鉴定
而第二张,则是一张常君与常XXDNA比对的资料。
赵宇城握着笔记本站在灯光,微微吸了一口气,他从没有想过,父亲会留下这些给自己。
作为一个法院里的法官,他发现了很不寻常的线索。
他用这种极为隐蔽的方式,将资料保留了下来。
再三看过那些资料后,赵宇城便往沙发里座了下去。
手里捧着那些东西紧紧的贴在胸口,闭上了眼。
过了约几分钟,头顶上方传来脚步声,地下室的门升起,一双脚从上面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下来。
“在这呢?”艾卿揉着眼睛,将自己砸进他的怀里,像猫儿一样用脸蹭着他的脖子,细细的说,“明天能让我去提审闻桐归吗?”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缓缓收紧,下巴压在她的头顶上轻轻的摩擦着。
“想什么呢?”艾卿从他的怀里坐起,看着他的眼睛。
他却用下巴尖刮了一下她的脸颊,把她重新纳入怀里,不由分说低头开始吻她,答得含糊:“我们都知道常一虎有罪,可是还真的找不到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对呀,没有尸体,光有一些毛发,的确只能说明那些人曾经来过相城,但是无法认明他们死跟常一虎有直接关系!”艾卿回应着他的吻,奋力让自己保持某种程度的清醒。
赵宇城闭着眼,轻声道:“关键人物常青琳失踪,二号人物明秋豪昏迷不醒,闻桐归只怕是最后一个……”
赵宇城本要说最后一个知情人,但转念一想,才发现自己推断的有些偏差。
于是他换了一个词:“他是跟我们一样,用这几年在常氏工作时间,了解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正用他的丰富的想像力一点点的拼出了常一虎的罪恶。”
艾卿歪在他的身上,汲取着他的温度,手摸了摸赵宇城手中的日记本:“有人说,罪恶永远是罪恶,无论如何掩藏都会得到审判。”
“对的,无论是哪一种审判,对于罪恶来说,都是正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