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卿之笑靥,入我心房(1/1)

还未接过信的临渊敛眉,在心中思虑许久,虽然他知道插手师父同南前辈的事情不对,但有些话当说还是要说的,他以为,这封信曲千靥亲自去交比较好,“师父何不亲自交给南前辈?”

话音未落,曲千靥手中的信早已漂浮在一团紫光之中,瞬间化作灰烬。

“师父!”临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再去补救已然来不及。

“那便罢了,反正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曲千靥勉强扯了扯嘴角,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过几百步的路程,她却好像是走过了自己的一生。

每一个脚印都迈得沉重,从她年少无知,被山贼逼得走投无路时带着同胞妹妹去织天阁拜师到施救樵夫却被清平门弟子误认为在害人;从她同南无涯相识到最终与他分道扬镳;从她知道南无涯还有个师弟名千卿,却一直都未曾注意到南无涯要成婚之时,千卿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是了,她才想起,千卿蛊原本是唤作千卿的,总是跟在南无涯身后温和的笑,从未发过一次脾气,纵使有人同他动手,他都要作揖回答:“君子动口不动手。”

侠义没有几分,书生的酸气到学的像模像样。

每一个人的人生终究都会有画上句号的那一日,只是有的人繁华热闹了一生,有的人繁华热闹了一生之后,剩下的还是自己一人。

当舆论与妄言如冷箭般包围自己,唯有千卿肯站在自己这一边,他说:“可笑的是一群人面上冠冕堂皇地说着正邪,背地里却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做出强抢民女、欺负弱小等事来,何当一个‘侠’字?”

“我整日同蛇蝎为伍,你不怕我?”她故意摇晃着琉璃瓶中封存着的毒蛇,那家伙被她吓得跌坐在蒲团之上,却仍旧大着胆子回答:“不怕!就算你有一日当真同他们说的那样成了怪物,那我就变得和你一样,嘿嘿。”

大略那个黑暗的时候,他是自己唯一的光。可连曲千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亲手将他推上一条无比黑暗的道路。

一语成谶,他当真变得和自己一样了。

“唉。”微风拂动着紫竹叶,走在鸢尾丛中的曲千靥叹了口气,紧了紧肩上的行李,再抬头看那片蔚蓝色的天,大鹰在天空之中盘旋,早已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园。

一百多年了,该放下的也早应当放下了。

曲千靥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毒姐姐!毒姐姐——”身后云瓷宁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几声凤珏的提醒:“小白瓷,你慢一点!”

曲千靥回头时见着的便是这番景象,云瓷宁在前头提着裙裳拼命跑,后头的凤珏生怕她摔了,两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原本还预备迈出的步子,在空中听了半晌,终究还是落回了原地。

总算是追上曲千靥的云瓷宁喘了几口气,指了指她肩膀上背着的行李还有后背上的古琴,问道:“毒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本尊年轻之时最爱这大好河山,只恨当初一直在钻研师祖留下的《毒典》,如今总算是有时间四处走走看看,走累了,便停下来歇歇,就当是四处云游吧。”曲千靥微微勾唇,看了两人一眼。

同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凤珏如何对待云瓷宁她看的清楚。怕只怕,一个是皇室中养尊处优的皇子,一个是江湖上纵横无尽的侠女,将来步了她的后尘。

想到此处,便禁不住凝眉,可缘分强求不得,她作为一个外人不会问太多,也不能插手别人的事情。

云瓷宁不知道曲千靥心里在想什么,搔了搔脑袋道:“这好好的,怎么突然便出去云游呢?就算是想四处走走,也得先歇息几日吧。”

“我师父明日便能醒来,毒姐姐不打算见他一面?”云瓷宁摇了摇曲千靥的胳膊,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可一提到师父,她能明显地感到毒姐姐的神情变得不自在起来。

一旁的凤珏连忙摇了摇头,示意她站到自己这边来。

“不必了,代我向尊师问个好吧。”曲千靥转头看了不远处牵来马匹的临渊一眼,向前走了几步,飞身上马,“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毒姐姐!”云瓷宁又怎么看不出来她不愿意同自己师父见面,只是方才心里还存着一分侥幸,想试试看能否让二人和好。可看曲千靥的态度,这事情怕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小跑几步跟上了骑着马的曲千靥,听到云瓷宁喊声的曲千靥勒了缰绳,“还有什么事么?”

云瓷宁低头在袖中翻了半晌,总算是翻出了一块木牌,上头串着紫色的流苏,在手中摩挲半晌,将它递给了曲千靥,“毒姐姐教会了我很多,还让我背《毒典》,虽然我最讨厌的就是背书了,可背的那些内容对我很有用,必要的时候还能保命,本来想将这个当做答谢礼送给毒姐姐的,没想到……今日竟成了离别礼。”

接过木牌的曲千靥有一瞬间的怔愣,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收到礼物,细细观察那巴掌大的木牌,正面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发髻之上的那朵紫薇花恨不得比脑袋还大,身着紫色长裙的小人跪坐在草丛之中抚琴,周遭是翻飞的蝶,身后还探出来一个蛇脑袋,一瞧便是吐着信子的赤屿。

鼻子一酸,嘴角却不经意勾起一个弧度,翻到背面,上头刻着一段小诗——

“山水万重,为君歌一曲。

唱罢人生千般求不得,

赏遍世间万里百花丛。

十里长亭折柳送君别,

九霄环佩,

八方路云月。

花亦凉,人亦凉。

诗一觞,酒一觞。

九曲回肠,

千斛明珠,

不及卿之笑靥,

入我心房。”

“这上面的图样是我画的,诗是我写的。”云瓷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搔了搔脑袋,前世自己是个码字的,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凑几句诗还勉强可以,“刻是小黄鸡亲手刻的,手都磨破了。”说罢,还不忘举起凤珏的右手,包扎着白色绷带的拇指格外显眼。虽喊着一丝抱怨,眼中流露的却完全是骄傲之色。

看着云瓷宁这般心疼自家的小黄鸡,曲千靥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却是十分艳羡两人的,也打心眼里希望两人最终能够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