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博云望着琉璃,笑出声来。
琉璃挽上左博云的胳膊,撒娇似的笑着。
夕蓝心中有些涩涩,帝王家尚且也有这样纯洁的亲情,她就没有一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多愁善感,或许是因为奢求的太多……
夕蓝道,“左将军喜欢吹埙?”
“嗯,吹着解闷罢了。”左将军将手一摊,给她们看那支黑色透亮的埙。
夕蓝低头一笑,“吹的很好。”
左博云沉默片刻,又道,“今天你受苦了,我会去劝劝四皇子的。还有,你的伤怎么样?”
夕蓝抬眸,毫不在意,“左将军不必为我费心,一个人的本性如此,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她一耸肩,看向那棵树,“或许我命该如此呢?”
左博云轻吁了一口气。
他的确劝不动宿容恒,更难说动古夕蓝。
“这个你拿着用,金玉化瘀膏。”左博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琉璃先拿了过来,奇道,“这可是宫里的药,一抹就好的,那我替夕蓝收下啦!”
见琉璃冲自己眨眼睛,夕蓝笑了笑,便对左博云道,“那就谢谢左将军的好意了。”
话毕,又是一阵没由来的尴尬。
夕蓝说道,“琉璃,树叶看过了,那我们回去吧,要不到了天亮,我们可真的要遭殃了。”
琉璃不舍地望着那棵树,“好吧,改天再来好了。”
“那左将军,也早点回去吧。”夕蓝向左博云礼貌点头致意,便拉着琉璃走掉了。
左博云望着她们离去,柔和的目光慢慢蒙上了一层忧郁的水雾,他再度捧起埙放在唇边,温暖的音律穿绕着这静谧的玉竹林,遥送那个远去的丽影。
“夕蓝,明明可以让左哥哥和我们一起走的,为什么连提也不提呢?”琉璃追问。
夕蓝眼睛盯着脚下的泥泞,慢慢走着,漫不经心地答着,“女子也要独立自强,我们能自己来,就得有本事自己回去,为什么总要依靠男人呢?”
琉璃噘着嘴,“哼,你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啊!”琉璃停在原地,“我知道了,左哥哥喜欢你,你想拒绝,是不是?”
夕蓝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回头望了眼琉璃,“我来之前问过我父亲,这里真的有蛇。”
淡淡的口气,真的像蛇一样冰冷,说完就一个人往前走去。
“哎,你等等我……”琉璃追赶上去,她可是真的害怕啊……
一路走着,琉璃还不忘絮絮叨叨。
“我觉得,左哥哥真的喜欢你,他看你的时候是那样的……”
“不如你就当我表嫂吧?我就勉强吃点亏当你妹妹……”
“不过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左哥哥一起走啊,难道你真的想拒绝他?他可是最优质的将军啊!”
“……”
夕蓝终于忍受不了,冲琉璃无辜地笑了笑,“琉璃,给你吹支曲儿听听。”
“你还会吹曲儿?”琉璃一脸不相信。
夕蓝一个小调已经吹完了,仍然无辜的笑着。
“就这样?我还以为怎么也要比我左哥哥的那个好听点呢。”琉璃不屑道。
夕蓝往后撤一步,笑得无害,“看你脚下,有蛇。”
“别骗我了!我才不信你……”琉璃上了一次当,才不会被骗第二次,可是,可是……
她脚边那一团白花花的正在蠕动的,正是夕蓝的小毒蛇阿大……
“啊!有蛇!”琉璃的尖叫响彻盲山。
快回到军营时,琉璃还抹着眼泪,不住地埋怨夕蓝。
夕蓝笑道,“好了,你都快成老太婆了,念了一路……”
琉璃抖着下巴,哭腔还浓,“我都告诉你我怕蛇了,刚才你还见死不救!”
“那最后不还是我拉着你逃跑了吗?”夕蓝无奈。
阿大跟着夕蓝也是受罪了,大半夜被叫了出来,就是为了吓唬人,夕蓝还把它扔在那儿不管不顾就跑了……
“行了,快到军营了,快把眼泪擦一擦,不然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对你怎么样了呢……”夕蓝暧昧一笑。
琉璃怒瞪着夕蓝,“古夕蓝!”
“走啦!”夕蓝挽上别扭的琉璃,往光亮处走去。
两人绕过主帅大营,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沿路都有士兵在巡逻,夕蓝琉璃只当自己是起夜,也没人敢拦着这两个风头正盛的郡主。
“回去我一定沾枕头就睡。”琉璃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夕蓝却依旧清醒,眼前就是主帅的住处,一边是两个副帅的,这三个房间都还亮着灯,左博云还在山上,这是已知的。
夕蓝的目光落在太子炎住处的那一扇窗,慢慢思索着,这人已经睡下了吧?后面有空一定要再向他讨教几招,昨天那一套剑招,很是受用。
她又转向宿容恒的那扇门,不由攥紧手。
“快走吧,夕蓝,我要困死了。”琉璃催促道。
夕蓝偏头一笑,“好啊。”
目光放向远处,灰暗中她隐约看到营区外树林阴暗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古知槿和宿容恒!
夕蓝唇边滑过冷笑,他们俩真是孽缘,现在还纠缠不清,既然如此,那日后帮你们一把吧!
随后两三天里,她们这一队整天进行最基本的训练。
宿容恒仍然针对古夕蓝,可夕蓝毫不放在心上,每天都活蹦乱跳,没有一点受伤退却的意思,这让宿容恒闷气难平。
又是到了夜晚,夕蓝涂抹过金玉化瘀膏,便躺下了。
白洛水轻声道,“夕蓝姐姐,那化瘀膏可真有用,你的伤多亏了这东西才好。”
“是啊,毕竟是宫里的东西,我也真是厚脸皮,左将军客气,我还真就收下了。”夕蓝笑道。
琉璃满不在乎,“你怎么这么想?左哥哥那儿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好药,就算拿了他几瓶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白洛水道,“嗯,先治伤要紧。”
“快睡吧,明天还起早呢。”夕蓝笑着说道。
不一会儿大家就进入了梦乡。
夜半三更,夕蓝借着月光的亮爬下了床,轻手轻脚出了门。
她看了看,四周无人,便偷偷跑进军营附近的那个小树林里去。
夕蓝几乎看不见自己的手,可就摸索着拿出脖子上挂着的小瓶,倒出来一点粉末,又点起了一个火折子。
火折子窜出点点火光,她将手中粉末洒在火花上,火苗噼噼啪啪地爆开,冒出小火星,同时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渐渐扩散。
夕蓝朝天空望去,片刻,一个暗红的圆点逐渐向她这里移动,慢慢放大,扑簌着翅膀飞到她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发。
红锦巫雀每天晚上都会被夕蓝叫来,因为夕蓝要治伤。
夕蓝举起火折子,卷起一只手的袖子,用火光照亮自己的胳膊,红痕一片。
这是今天练习扎马和深蹲时,宿容恒鞭打下的。
这是给红锦巫雀看的。
红锦巫雀立时低头流泪,泪水化在她的红痕上,慢慢消退,等红锦巫雀流完泪,她的胳膊又恢复到从前那样细腻光滑,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夕蓝摸了摸红锦巫雀的羽毛,对这只鸟有种说不出的喜欢。
这巫雀残忍,可向来只认主人,一旦认准了谁是主人,便愿意耗尽自己的所有,来保主人平安健康。
这算是矢志不渝吧。
夕蓝扬了扬手,红锦巫雀便挥动翅膀,飞向夜空中消失不见。
夕蓝暗自笑笑,那金玉化瘀膏再怎么珍贵,也只是慢性中药,怎么比得上红锦巫雀一滴泪水呢?
真不知道殷芳洛打的是什么算盘,把这么好的红锦巫雀给了她……
每天来这个小树林治伤,是夕蓝的必备功课,完成了,第二天才能有充沛的精力。
夕蓝刚要甩灭火折子,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这个女人也会受伤,真是难得一见。”
夕蓝一听就知道,是太子炎,千年不变的调侃嬉笑。
夕蓝转身,将火折子往他脸跟前伸了伸,照亮他的脸。
赤红的灯火下,太子炎没有了白天里那严肃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她花了眼,怎么看着太子炎,整张脸是那么柔和。
虽然他说的话还是那么欠揍,可他的眼眸闪烁着光芒,那是火折子的火光,还有自己的倒影。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柔软的唇勾起那样的弧度,似乎是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的眼神……
那是什么眼神……似乎翻涌着心疼和无可奈何的情绪……
夕蓝咽了咽,脸上却露出讥诮的笑意,“太子殿下半夜不睡觉来和一个庶女树林幽会,也是难得一见。”
太子炎轻哼一声,仍是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望着她,“我是主帅,去哪儿还要向你汇报不成?倒是你,行踪诡异,半夜擅自行动,小心本宫将你就地正法!”
这口气怎么也不像是责怪,反而像是宠溺。
夕蓝越发觉得古怪,怎么这么别扭?
“如果主帅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先告退了。”
夕蓝转身离去,却被太子炎抓住胳膊,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夕蓝佯怒皱眉,抬头望着他。
太子炎只低垂着头,轻柔地把她的袖子挽起,又将她另一支拿着火折子的手压低了点,让他能看清楚夕蓝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