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果然就看到负手而立的穆子越。
他依然是一身扎眼的红袍锦衣,飘逸中还带了几分风流朓达,墨发没有以玉冠或是玉簪为束,而是一根银色丝带随意束起在背后。
“你何时回的京都?”重新活过来后,薛亦晚见到他当真是有见到故人的欣喜。
穆子越听到她的声音笑意更深,转身抱臂道:“我再不回来,小晚儿可是快要拆了京都城了。”
薛亦晚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还和我开玩笑?你怎的来这里了?”
“这么大的事我随意拉几个路人就打听到了,小晚儿莫非在怀疑我的脑子?”穆子越走进了几步,打量着她。
“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走,用早饭去,我派人买了陈记的如意糕,还有冶春茶楼的小笼包。”
薛亦晚一怔,冶春茶楼可是城南的铺子啊!“城南的铺子还开着?”
穆子越笑起来,那张脸愈加明媚,“我想请小晚儿吃的东西还能吃不着?”
洗漱后跟着穆子越到了一旁的花厅,随后薛亦晚就几乎黑了脸,穆子越就为了早饭居然派人将冶春茶楼的几个厨子绑了来。
“小姐!你这两天胃口不太好,还是我去做点粥吧。”如意扁着嘴,暗暗瞪了眼穆子越。
太子殿下刚走宁王就来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吧?况且小姐都忙得没空睡觉了,这宁王来凑什么热闹?还早茶?真是脑袋里豆浆太多了。
穆子越唇角一勾,“厨房的锅可是用来炖汤了,煮粥只怕是只有用药罐了。”
如意瞪大了眼睛,还要再说已经被吉祥拉着出了屋子。
薛亦晚无奈一笑,她看着一桌子的早茶皱眉道:“明日不必如此了。”
用了几口,外头李万就跑着赶来了,“小姐,昨日高烧的孩子退烧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的碟子,拿帕子净了手便要起身,“这就来。”
望着她疾步而走的身影,穆子越也放下了碗筷,“苏陵。”
苏陵忙几步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还没有结果?”
苏陵冷汗连连,“王爷,昨夜才开始查……”
穆子越点点头,“继续去查,给本王好好地查。”
这时候,城北一家茶楼内,薛安兰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杯盏,可一动还是会牵扯到伤口。
她瞳孔微微一缩,将这笔账重重记在了薛亦晚和薛成志的身上!
进了包间的柳如烟蹙着眉问道:“她昨日没有答应?”
薛安兰听到柳如烟的声音,忙站了起来,“她说了要等七日后。”
“也没几日了,罢了,你们薛家只要再稳定住局势就好,目前京都城还是安全的。”
柳如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出岔子的。”
薛安兰犹豫地抬起了眼眸,“可是,如烟姐姐,万一……”
“哪有那么多的万一?”柳如烟打断了她,“你就好好地回去等着,一有消息我一定亲自去告诉你。”
薛安兰听她这么说才算是放下心,告辞而去。
柳如烟坐在包间内的圈椅上细细思索着,随后摇了摇头,起身而去。
没多久,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二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一旁的包间。
关上木门后,这小二才凝重地单膝跪地拱手道:“小姐,宁王去了万民庄。”
梨花木榻上撑着下巴的紫衣女子眉头一跳,“宁王?他不是回了洛州?”
“千真万确,小人曾在洛州和宁王交过手,绝不会看走眼!”
紫苏放下了手中的青瓷杯盏,里头的茶沫不安地搅动起来,恰如她的心境,“宁王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听说……宁王殿下对薛家二小姐有意,恐怕是为了薛二小姐去的。”
紫苏缓缓摇了摇头,“为了一个女人他就敢犯险?如果这样的话这宁王也不足为虑。”
“小姐,那还要不要盯着?”
“不盯着又怎么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紫苏不耐地瞥了眼地上跪着的男人。
“我吩咐过得那件事,做得如何了?”
那男人忙回道:“小人已经将那些白辛粉藏在了薛家医馆,人也安排好了。”
紫苏微眯起了眸子,“不得有闪失。”
“小人不明白,小姐不是要出手帮薛家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懂个什么?”紫苏目光里透着算计,“狗咬狗才有意思。”
“是,小人愚笨!”那男人忙低下了头。
紫苏摆了摆手,“退下吧。”
不同于茶馆酒楼的冷淡,这时候的薛家医馆却是愈加热闹。
“慢一些!慢一些!人人都有!”掌柜的喊破了喉咙还是挡不住拼命往里头挤得人。
这时候,一个伙计着急慌忙地走到了掌柜身边,急声道:“掌柜的,不好了!里头的凉茶用完了!”
那掌柜的听他说“凉茶”二字,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会不会说话?!”
那伙计忙闭上了嘴,可手指还是拼命指着后院。
掌柜望着络绎不绝的人群犯了难。
“呀!薛太医来了!”
“薛太医!这药真的能预防疫病么?!”
“薛太医和我们说说吧!疫病能不能治?”
……
薛正平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伙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拽进了后院。
掌柜擦着额头的汗,“老爷,那几味补药都用完了,这可怎么办?!”
薛正平不悦地蹙起了眉:“这么点小事就乱成这样?如今我们薛家是唯一还开着医馆了,再大乱恐怕皇上都不会放过我们!”
“是是是!小人糊涂了!”掌柜吓得一身冷汗。
“可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掌柜还没说完就被薛正平狠狠地瞪了一眼。
“蠢货!七日后得了疫病的人全都要死,这药管不管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薛正平摆了摆手,“库房里那些快要失效的药都拿出来应急就是,吃不死人便罢了。”
掌柜忙躬身应了,“是,小人这就去!”
这时候薛家的管家薛恒也赶到了,“老爷,大少爷说是身子不适不能下床。”
薛正平甩袖怒声道:“这个时候身子不适?!”
薛恒暗暗擦了一把汗,“大少爷身边的丫鬟这么说的。”
“罢了罢了。”薛正平勉强镇定下来,“回府!”
薛府对面的茶楼,二楼包间的窗子隐约可见小几旁坐着的黑衣男人。
“任寒。”
一旁的任寒忙上前,“殿下有什么吩咐?”
穆君毅冷冽如冰的眸子紧盯着窗外人声鼎沸的薛家医馆,“去薛家医馆买一副药来。”
任寒一愣,拱手劝道:“殿下,这件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殿下已经因为万民庄的事引来了不少猜疑。”
“本宫自有分寸。”穆君毅收回视线,垂眸用起了茶。
没多久,万民庄内,薛亦晚就收到了一副药。
薛亦晚望着来送药的任寒,很是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任寒依然是黑着脸,“殿下让我来送薛家医馆在卖的药。”
“薛家医馆卖得药?”薛亦晚一头雾水。
“小姐!外头乱起来了!”如意小跑着过来。
“任大人,这里乱的很,这东西我收下了。”薛亦晚说完就跟着如意出去了。
孙康成拿着包药材疾步赶了过来,递过药材急声道:“小姐,有人拉了一车药,说是薛家医馆的药,对防治疫病有效,万民庄的庄民在外头抢得都要动手了!”
“药材?”薛亦晚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那包药,打开闻了闻,又接过了孙康成手里的药迅速打开。
果然是一样的。
如意惊呼了一声,道:“小姐,这是真的药?”
薛亦晚凉凉一笑,“这些药材留着入夏用来煮凉茶,消暑的效果极好。”
孙康成忙取了几片碎叶,一闻也郁闷了,“小姐,这薛家也……”刚说了一半他想起来二小姐也是薛家人。
薛亦晚放下了这两包药,无奈一笑,“罢了,冯大人也在,横竖闹不出事就行。”
如意本就不喜薛家,愤愤不平道:“小姐!他们拿这种东西来蒙蔽百姓,也太可恶了吧?!为什么不去拆穿他们?!薛家又怎么样,小姐在这里拼命治病救人,他们就这么做?”
薛家哪里敢如此胆大妄为,况且现在京都城内只有薛家医馆还开着门,这里头的牵扯恐怕不是一点半点的,薛家敢这么做也许里头的内情不小……
薛亦晚轻轻拍了拍如意的肩,“京都城是天子脚下,薛家也并非权势滔天,敢这么做就是有不会被问罪的底气。”
如意一怔,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可小姐……”
“罢了,这也喝不出问题来,能安定民心也算是有用了,走吧,今日有几人的病情还有些反复。”
薛亦晚淡然若水的眸子让如意莫名地抚平了心里的烦躁,她有些叹息地望着薛亦晚,这样风华绝代的人居然被一个“庶”字压住了光彩,真是不公。
施针、喂药、复诊、煎药……
等到薛亦晚放下手里的药材,已经是晌午了。
苏陵送了饭菜来,还有一盅极清淡的燕窝薏米汤。
如意撇撇嘴,四下看也没看到宁王,她挑了挑眉,“宁王殿下怎么不亲自来了?”早上都堵到小姐的房门口了,中午怎么不来了?
如意对谁都和气,唯独是穆子越,薛亦晚颇感无奈地轻声道:“如意,不得无礼。”
苏陵正色道:“我家王爷去找冯大人了。”
薛亦晚起身道谢,“苏陵,多谢了。”
苏陵忙道不敢,“二小姐客气了。”
薛亦晚用了一口那燕窝薏米汤,蓦地眉头一蹙,这汤里有一股极浅极浅几乎察觉不到的奇怪味道。
很是熟悉……
薛亦晚又抿了一小口,亏得这汤本就极清淡,不然根本察觉不到。
是白辛么?!薛亦晚眉间的猜疑一凝。
“小姐,是不是特别不好吃?”如意瞪了眼苏陵。
薛亦晚回过神,摇了摇头后神色凝重地抬眸对苏陵道:“苏陵,这汤是什么人做的?我要见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