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药翻了,奴婢再去煎一碗……”绿萝站也站不起来,只好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逃一般地离开了门口。

而此时,薛亦晚却是弯腰拿起了脚边滚落的瓷碗,虽然一碗药汁已经洒完了,可沾着药汁的碗底还是有股药味扑面而来。

皆是诊治风寒的草药,可是其中却是夹杂着淡淡的秕石味,若不是精通医理者根本就分辨不出。

秕石……所以这才是自己多年体弱甚至不能怀孕的缘由?

薛亦晚几乎是笑出了眼泪,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生活在那些人为自己打造着囚笼中,而他们则在肆意地玩弄着自己,欺骗着自己,利用着自己!

一遍遍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很快,院子里的喧哗声便不断地传进薛亦晚的耳朵里。

她眼眸一紧,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是回到了这一夜,她记得清楚,自己所住的清芜院中,那棵梧桐在雷雨之夜骤然倒下。

薛亦晚眸中的冷意骤然凝结,这一天也正是自己迈入了那囚牢的开始。

梧桐树倒,凤簪临世,正是这个精妙绝伦的谎言紧紧缠紧了自己,也纠缠着自己愚不可及的一世。

可笑,的确是可笑的,为了那一支出现在树下的凤簪,她竭尽全力地帮穆余清铺出了一条登位大道!也为自己凿出了不得好死的险路!

她站了起来,因为瘦削而显得怯弱的身姿在这样雷电交加的夜晚也显得愈加冷冽,纵然狼狈却不失气势。

披上外衫、着了绣鞋,薛亦晚迈着极稳的步子走出了屋子。

“哎哟,二小姐可使不得!这外头凉,您刚染了风寒,明儿还要进宫呢,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夫人非得教训我们这些下人不可!”

这婆子正在指挥人手搬开倒下的梧桐树,她回头看到薛亦晚,眼眸中虚闪了一下,随后疾步赶来,伸手就要去扶薛亦晚进屋。

“松手。”薛亦晚看也不看她,不必想她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好母亲陈氏放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还是带病之身,声音未免有些低哑,可透着的寒意却让这婆子的手背一僵。

“这是本小姐的清芜院,未经本小姐的吩咐,谁给你们的胆子来随意动这院中的一草一木?!”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极响的惊雷,就连几个婆子都吓得缩了缩脖子,可薛亦晚却是屹然不动地立在回廊下,娇小的身躯却能气势凌然地稳稳站着,她视线扫过之处皆是那些婆子的惊惧之色。

人人都是心里诧异,这二小姐虽然性子冷淡了点,可一向是好哄骗的,今日怎么突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二小姐这是被雷声吓着了……”那个上前要来扶薛亦晚的婆子心里嘀咕了两声便不当回事了,只当这二小姐是被吵醒了有些恼意。

她向来拿捏得住二小姐,于是带着笑几步上前,随后猛地拉住薛亦晚的衣袖就要将她往屋子里拖。

“放肆!”薛亦晚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前世自己死前也是当了多年的晋王妃,面对朝中风波和军中事宜那一身气势都不遑多让,更别说是这一群下人了。

“主子面前也能这般放肆?!来人……”薛亦晚这一声呵斥让那毫无防备的婆子吓得当即瘫坐在地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二小姐此刻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对着自己!

“慢着!”回廊的拐角处,一个披着云锦累珠披风的身影出现在回廊的拐角处,走动间那披风下露出了薄绸碎花寝衣下摆和一双精湛无比的蜀锦绣鞋。

这正是薛府嫡长女,大小姐薛安兰!

看到了薛安兰,薛亦晚眼眸中的冷意更深了,她微垂下眼帘,嘲讽一笑。

果然薛府的人一个个都对自己身边的事消息灵通,自己这千般端雅、万般柔媚的长姐赶来地还真是快。

“晚儿,你这是怎么了?我听绿萝说你很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薛安兰也没当一回事,只想着绿萝是夸大其词了,薛亦晚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么?

瞥了眼那地上瑟瑟发抖的婆子,薛安兰低声呵斥道:“还不快滚出去!倒了一颗树而已,你要是惊着了二小姐就别在薛府呆着了!”

“是是是!老奴这就滚!”那婆子如释重负连忙就要爬起身,可她还没爬起就被薛亦晚一个回眸吓得再次跌坐在地上。

薛安兰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迟疑了一瞬,还是拉住了薛亦晚的手,“晚儿,你身子还没好,先跟长姐进屋吧。”

不动声色地挣开了薛安兰的手,薛亦晚冷声道:“我这清芜院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