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锦轩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位都能听到,其中包括满脸怔然的任昭容。

她脸上的欣喜还未掩去,笑容也僵硬在了嘴角。

在她看到任锦轩那一刻的时候是欣喜的,她以为任锦轩是顾及他们曾经的情分,才愿意买下自己这一夜,谁知她感激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被狠打了一巴掌。

在任锦轩的心里,她的价值只有一两吗?连那最低贱的奴仆都比不上?

如花面色也是万分难看,却还是尽职地扯出了一个不算太假的笑容,抖了抖嘴角,“王爷说的可是笑话?”

“本君像在开玩笑?”任锦轩不含情绪的声音,冷如万古不化的寒冰。

如花尴尬地笑笑,无措地揉了揉手。

若是一般人在她万香楼砸场子,她怕是早就叫人扔出去了,可是眼前的男人可是连皇帝都敬重三分的任锦轩,让她如何抵挡得住。

也是她没看黄历,这个极少逛青楼的大少这次竟然捧场了,捧场也就罢了,还尽出幺蛾子。

看之前那个公子的面色已经发黑,如花,只好将目光放到了江子笙身上,神情戚戚。

神医哎,赶紧劝劝你家王爷啊,不然我这万香楼可就开不下去了。

江子笙看着如花,顺利地接收到了她眼中传递过来的信息,当下起身对任锦轩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任锦轩,你搞什么?”

任锦轩故作不解地看着江子笙,无奈地道:“夫人,本君可是听你吩咐才这么做的。”

江子笙气结,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盯着他,“好,既然你那么听话,那就把人给自己买回来啊。”

“好。”任锦轩轻扬嘴角,不急不缓地道。

“……”

在看到任锦轩真的要帮任昭容赎身之后,江子笙才知道任锦轩气人的本事,真的比她强太多了。

如花笑容维持不住了,团扇也丢到了一边,看着任锦轩语气不善地道:“您是王爷您说了算,既然赎身那便开个价吧。”

“二两。”任锦轩斟酌了一会,才吐出一个让众人吐血的数字。

“王爷我的万香楼虽然只是小本买卖,但您用二两银子来赎我一个花魁,不觉得太没诚意了吗?”如花的音调抬高了几分,暗淬了一声,“啧啧,还王爷,丫就是封建社会的一颗毒瘤。”

如花后一句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包间中的江子笙听了个一清二楚,再次看去,神情已经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又一个候选人吗?隐藏的还真是深。

任锦轩没有说话,拿出荷包看了两眼,继而转身对江子笙道:“夫人,有碎银子吗?”

“哎呀王爷,干嘛要碎银子啊,咱们万香楼是不找零的,您有多少便收多少。”如花笑眯眯地道,只是语气怎么听怎么牙痒痒。

江子笙也是头疼,对任锦轩道:“别闹了。”

“本君是认真的。”任锦轩脸色的笑意泯去,周身的气势陡然转换,变得极其阴冷骇人。

“你想做什么?”江子笙也冷下一张脸,与任锦轩直接对峙起来。

“以后你便知道了。”任锦轩伸手点了点江子笙的额头,拿过二两银子向着楼下走去,他素白色的锦袍极长,拖在地上依旧不染一尘。

“你真要纳妾?”江子笙声音不由有些急。

“傻瓜。”任锦轩停下脚步,对着江子笙轻轻一笑,眼中尽是宠溺的神色。

江子笙不知道任锦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见他竟向着任昭容的方向走去,双脚像是灌了重重的铅,再也无法挪开一步……

任锦轩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台下,任昭容看着任锦轩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不可控制般狂跳起来。

明知道他心里极其厌恶自己,但任昭容内心还是禁不住雀跃了一把,压着嗓音柔柔地道:“锦轩哥哥。”

任锦轩没有应声,好看的眉眼,并没有停留在她的脸上。“愿意跟本君走吗?”

“我愿意。”任昭容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过任锦轩这般平心静气地跟自己说过话,脑袋一懵,直接脱口而出。

任锦轩满意一笑,直接把银子丢到如花手里,在众人一片惊愕的目光中,抱起江子笙领着任昭容,大步离开了万香楼。

“法克!”如花紧紧地攥住这烙人的二两银子,气急败坏地吐了一句众人都不知所以的话,而后又换上了一副笑语嫣然的模样,“哈哈,今天的事情纯属意外,咱们继续拍卖下面的美人……”

万香楼最后到底赚了多少,江子笙根本没有兴趣去想,眼下的她禁锢在任锦轩的怀里,大力地挣扎着。

“任锦轩,放我下来。”江子笙手指的银针还握在手心,无奈任锦轩手上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没几乎挣脱下手。

“乖。”任锦轩声音带了一丝诱哄。

“姐姐你别生气嘛。”任昭容也适时的插了一句话。

虽然她不明白任锦轩为什么会赎她出来,但想到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天天卖笑的万香楼,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我可没有这样的妹妹。”江子笙阴冷冷地扫了任昭容一眼,扭头直接在任锦轩的脖颈上重重地咬了一口,直到嘴里的布满了血腥味,才恨恨地道:“放开我!”

任锦轩只是动作僵硬了下,却始终没有放开江子笙,声音比之前多了一分无奈。“子笙,你这么不相信本君?”

“我信你,我不过一句话,但你把她招回家是什么意思?”夜色的灯火照耀在江子笙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她睁大眸子,把眼泪用尽力气吞了回去,“任锦轩,有她没我。”

任锦轩脸色一沉,一个动作,七十二暗卫便现身把任昭容给带走了,而江子笙也被放到了香软的暖榻上。

得到自由,江子笙二话没说,直接一脚被任锦轩从床上踢了下来。目色清冷如霜,“给我一个解释。”

“好。”任锦轩从地上起来,刚要靠近江子笙,见她的那双脚再次抬起,才顿住脚步道:“我需要任昭容这个诱饵。”

“你要做什么?”江子笙看任锦轩不像在开玩笑,脸色也比之前稍稍好了一些。

“沂寒的事,也该解决了。”任锦轩既然已经放弃了毒宗宗主的位置,沂寒这个影子也就没了作用。

“那关任昭容什么事?”江子笙始终在意任锦轩把任昭容赎回来的事情。

“本君要将她变成你,引沂寒出来。”任锦轩嘴角的笑容有些残酷,“本君不希望身边有不安定的因素存在。”

任昭容对江子笙积怨已深,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任锦轩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杜绝后患。

江子笙听了任锦轩的话,心情稍有平复,但依旧没有理会任锦轩。

他总是这样,做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跟自己商量,若自己没有生气,任锦轩怕是根本不打算开口解释。

任锦轩见小妻子依旧余气未消的样子,上前将她揽进怀中,声音如风:“怎么还在生为夫的气?”

江子笙推搡了一把,见他更加用力了,才不满地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

“什么事?”任锦轩心忽地一紧,抱着江子笙的手不由松了些,很快,他便将情绪掩饰好,声音依旧温文。

“你跟沂寒,为什么一模一样?”江子笙问完话,明显感觉到任锦轩的手指僵了一下。

“你真的想知道?”

任锦轩在知道江子笙见识过沂寒的相貌之后,一定会问他这个问题,没想到这一天终是来了。

他曾经为了这个问题,想了无数个说辞,但最终还是推翻了。

二人相互沉默了一阵,任锦轩看到江子笙定定地看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眸子慢慢恢复了应有温度。“你知道本君很小的时候,眼睛受了极重的伤,师傅便为本君准备了一个影子,而沂寒便是本君的那个影子,成了本君的傀儡。”

“沂寒原来并不是这副相貌吗?”江子笙觉得任锦轩的复杂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

重来都没有做过真正的自己,难怪沂寒会如此恨任锦轩。

“嗯,本君已经记不清他本来的面目了。”

任锦轩低声轻笑,只是江子笙并不知道任锦轩的笑声到底包含了什么样的情绪。

对沂寒是怜悯,还是不屑?

任锦轩见江子笙突然沉默不语,以为她又多想了,便将她圈的更紧了一些。“子笙,只要沂寒的事情解决,我们一家人便回恶人谷隐居,再不问世事,可好?”

“嗯。”江子笙轻轻地应了一声,将纷乱的思绪扫到一边,重新抬眸,“不是说要把任昭容变成我吗?带我去看看,她是如何变成我的。”

任锦轩的目光在江子笙的脸色停留了片刻,似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情绪来,许久才吐出一个好字……

任锦轩并没有将任昭容带回王府,而是一栋密闭的石牢,若有心人看的话,便会发现,这里是曾经关押过小九的那个地方。

江子笙才踏进石牢,便听到了任昭容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见锦轩哥哥,我要见锦轩哥哥!”

没有人回答她。

江子笙又走近了一步,恰好看到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将一杯发黑的药水,直接灌进了任昭容的嘴里,身边是一排精巧的刀子。

只一会,任昭容便瘫软无力地倒在了石床之上。

江子笙抓住任锦轩的手,突然感觉身边人,凉的一丝温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