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天空中没有半点星光,漆黑得看不见人间一丝一毫的丑恶。

凤椒殿中,陈皇后坐在铜境前,宫女正小心地将凤冠取下,就见身边伺候的老嬷嬷匆匆闯了进来。

陈皇后凤眼微挑,慵懒道:“嬷嬷,你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何事如此惊慌?”

嬷嬷脸色肃然地躬身道:“娘娘,长信宫来人,说郑贵妃有请娘娘去一趟。”

陈皇凤正摸着头上凤簪的手一顿,目光流转,她看着铜镜说道:“这郑贵妃是念经把脑子也给念坏了么,大半夜的她叫本宫去她宫中?不知道的还以她才是正宫娘娘呢。”

她不在意地轻哼一声,“去告诉长信宫的人,有事,让她上凤椒殿来说。”

嬷嬷踌躇了下,突然走到陈皇后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郑贵妃说是关于贞德皇后的事。”

“啪嗒”一声,那只被陈皇后握在手心的玉簪突然一分为二,雍容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琉璃灯的火苗突然窜了窜,就见陈皇后看着铜镜里依然容光焕发的容颜,凤眸微微眯起。

半晌,才森然说道:“她这是在找死!”

……

夜深。

青成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宫殿之上,看着凤椒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后,对身旁戴着黑金面具的男子说道:“主子,看来太子果然守信,不知郑贵妃用的什么法子,竟然能请动陈皇后离开凤椒殿。”

若是左琴瑟在这,定然要大吃一惊,向来对南宫极忠心耿耿的青成小侍卫,竟然称呼另一个人为主子。

而这个人,还是她认识的。

罹夜依然一身黑衣,飒飒站在风中,淡声道:“人都准备好了吗?”

“北齐公主已打晕了,那陈棠忆也按主子的吩咐趁太医不备掳了过来,正被兄弟们扣着,在下方待命呢。”

罹夜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清寒,“把他带上来。”

不一会,陈棠忆被人五花大绑地带到了罹夜面前。

他体内的毒素刚解,身体还有些虚弱,莫名其妙被人绑到这里,脸色很是难看,可是此时嘴巴被堵住,话不能言,正一脸愤恨地瞪着眼前带面具的男人。

罹夜挥了挥手,那些黑衣人瞬间消失在屋顶上。

此时只剩下罹夜和青成两人,陈棠忆看到青成时目光一变,蓦然死死盯着罹夜,仿佛要透过那张冰冷的面具看到他的脸。

“你很想知道我是谁?”

清冷的声音如同夜间的鬼声魅影,在四周幽幽响起,竟让人一时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陈棠忆的脸色却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冷汗从头顶滑落,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深不见底的修为,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他只在小叔战天身上感受到过。

罹夜轻嗤一声,忽然伸出修长的手指,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当陈棠忆看到那张天人般的容颜时,瞳孔骤然一缩,竟连呼吸都窒了一窒。

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忽然激烈地挣扎起来。

南宫极看着他的反应,夜色中的唇角凉薄地勾起,森冷道:“让你死个明白,也算对得起你。”

浓黑的夜,绝色的容颜,洁白修长的五指瞬间掐住了陈棠忆的咽喉。

“啊……啊啊……”

陈棠忆被扼住喉咙,嘴里却塞着布团,呼吸不畅的他,只能发出短促而绝望地音节。

南宫极并没有一下子掐断他的脖子,而是缓缓收紧五指,看着陈棠忆惨白的脸瞬间憋成猪肝色,再一点点变成紫红色,他漆黑的眸中始终没有任何情绪。

直到陈棠忆双眼充血,嘴唇发绀地窒息而亡,他才甩手,将陈棠忆的尸首扔到青成面前,眸色比夜色更黑。

“去吧。”

青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虽然见过主子杀人,但却从未见主子如此缓慢而又平静地去折磨一个人,见那双极冷的眸子望了过来,他立即骇然低首:“是。”

挟起陈棠忆的尸首便朝凤椒殿中掠去。

南宫极孑然立在宫殿上,看着另一批人将昏迷的祈香珠也送进了凤椒殿,漆黑的眼底掠过一片冰冷。

“陈凤瑾,这只是一点利息。”

亲眼看着黑衣人都退出了凤椒殿,南宫极才重新带上面具,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只是谁也没看到,在所有黑衣人都离开之后,一道漆黑的影子窜进了凤椒殿中……

南宫极换了衣衫,正要往筵席之地行去,半道上却突然被一道白色身影拦住了去路。

看清来人,他略微颔首,“二皇兄。”

南宫千煜的目光落在南宫极脸颊上那道丑陋的伤疤上,看了许久,他才笑道:“七弟方才去哪了?”

南宫极垂下眸光,“只是不胜酒力,去小憩了一会。”

“哦?”南宫千煜盯着他,忽然说道:“刚巧本王方才去了凤椒殿,看到有个身影和七弟好生相像。”

南宫极面无表情,“夜色正浓,二皇兄兴许认错了人。”

“那这个呢?”南宫千煜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修长的手指抚摸在上面,低喃道:“七弟真是深藏不露啊!”

看到他手中那张黑金面具,南宫极一直低垂的眸光陡然一凝,射向南宫千煜。

他一直跟踪着他!

南宫千煜却是微微一笑,“与七弟相处多日,今日才见到七弟的真面目,本王甚感荣兴。”

南宫极的神色并未有多大波动,好像被南宫千煜发现身份,并不意外。

他清声道:“你想做什么?”

南宫千煜将面具拿起来斟详了会,温声说道:“应该是本王问七弟,想做什么?”

“利用郑贵妃将母后调离凤椒殿,再将已死的陈棠忆和衣衫凌乱的北齐公主丢进母后寝宫,现下只差最后一步,只等父皇带人赶至凤椒殿,就会发现当朝一国之母竟然伙同侄子企图凌辱北齐公主,却不料被公主失手杀死。”

听着他将自己的计划一丝不露地说了出来,南宫极脸上一片冰雪之色,却没有出声。

南宫千煜仍自顾自说道:“当然,七弟的目地不仅仅只是一个陈棠忆,如果本王所料没错,明日的早朝上,写有陈国公罪状的奏章一定会像雪花一样飞到父皇手上……”

“陈家在朝中一手遮天,父皇早就心生忌弹,如此大礼父皇岂有不收之理?”

南宫千煜说完忽然鼓掌朗笑,“妙计妙计!七弟真是好心计。”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从使至终都是温润如玉的,俊朗的容颜即使在夜色当中,也如同夜明珠般发出滢滢之光。

南宫极看着他那夺目,却虚诞的脸,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二皇兄言犹未尽,何不一次说完。”

南宫千煜眸中划过一抹莫测之色,浅笑道:“本王已经替七弟走了最后一步,七弟若有兴趣,不妨与本王一同去凤椒殿看看如何?”

看着眼前这位眉目总似笼着轻纱的二皇兄,南宫极心头忽起一丝异样,此时,青成突然匆匆来报。

“爷,不好了,左小姐不见了!”

南宫极面色一冷,伴随着一股强大的气势,他出手如电,瞬间扼住了南宫千煜的咽喉,将他逼至廊柱上。

“她人在哪?”

“果然,她才是你的弱点。”南宫千煜却丝毫不在意地轻笑道。

南宫极眸色极冷,阴沉道:“你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杀了你。”

他很清楚,以南宫千煜的为人,不可能轻易地抓走左琴瑟,若不是一击必杀,他不会出手。

此刻他忽然有些懊恼为何没有派人保护她?

身份被拆穿,他没有惊慌,计谋被看破,他没有惊慌,唯独那一人,让他波澜不惊地心轻易翻起惊天大浪。

哪怕是轼兄,他也定要护她周全。

南宫极突然收紧了手中的力道,寒声道:“她、在、哪?”

南宫千煜白皙的脖子蓦然憋得通红,他连连咳嗽了一阵,才哂笑道:“七弟何不去凤椒殿看看?”

南宫极目光一凝,嚯然松开了手掌,转身之际他忽然顿了顿,凉声道:“二皇兄,若你生母在地下知道你如此袒护陈皇后,不知是否瞑目。”

南宫千煜一向完美的脸突然裂出了一丝裂缝,他目光闪了闪,就看见南宫极竟然毫不犹豫地放弃多年伪装,运功飞向了凤椒殿。

他不懂,情爱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连多年心血付之东流也不顾么?

……

凤椒殿里,此时正灯火辉煌,一队禁卫军手持火把地将殿中两人团团围住。

谨文帝脸色难看地坐在首位,看了看地上两人,怒道:“弄醒她。”

一个禁卫军立即拿来一桶冷水泼在地上少女的身上,就听少女嘤咛一声,幽幽睁开了双眼。

左琴瑟只觉得脖颈疼痛异常,并且身体还像是在冷水里泡过一样,浑身凉嗖嗖的。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等视线渐渐聚焦时,赫然发现谨文帝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左琴瑟吓了一跳,立即嗫嚅道:“陛陛下?”

怎么回事?

她记得自己被一个宫女骗了,后来被人打晕,怎么会出现在这?

还有这气势汹汹的阵仗是怎么回事?

“左琴瑟,朕刚封了你做安容郡主,没想到你就在宫中仗势行凶!”

谨文帝恼恨地看着她,忽然高喝一声,“来人,将左琴瑟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