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暗牢,墙壁都是巨大的冰块,于冬天时在河中开凿而来,让这深入地下三十米的地方像冰窟窿一样,人一进去就冻得发抖。
仅一身丝薄锦衣的池映梓被铁链锁在冰柱上,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就和这冰块一个颜色,寒得吓人。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慕容烈,那唇角若有若无地勾着讽刺的笑。
“慕容皇帝,又见面了。”
“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什么好说的,慕容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池映梓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和红衣圣姑是什么关系?”慕容烈紧锁了眉,慢步踱到他的面前。
“她是红衣圣姑,我是碧落门主,就是这样的关系。”池映梓这回居然轻笑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看着慕容烈。
“你要搅混江山天下,是想得到这江山天下?”慕容烈也不动怒,只盯住了他狭长的眼睛,继续问道。
“江山有何趣,我就要看着江山成了乱炖的粥,人人都得不到江山,人人都为江山急,那样才有趣。”池映梓的笑声更大了,看慕容烈就像在看笑话。
“舒舒求我不要对你用刑,她几乎从不求朕为她做什么事,可你却拿她融成碧晴血,让她成为天下有野心之人追逐的目标,你是男人,利用一个女人,这样光彩吗?”慕容烈盯着他的脸,不急不缓,却开始隐隐地燃起怒火。
池映梓也寒下了脸,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有趣,慕容皇帝,你何尝没有利用女人?若没有司徒端霞和你的后宫嫔妃的家族势力,你能当上大吴皇帝?你我,彼此彼此,全天下有野心的男人都彼此彼此,没一个人的心肠是干净的。”
“放肆!”一边的暗卫终是忍不住挥起了手里的鞭子,狠狠地往池映梓的身上抽去,这鞭子上缠着密密的碎刃,又抹着粗盐巴,抽到身上,皮肉翻开,鲜血淋漓,剧痛难耐。
只是一鞭子,慕容烈即刻就喝住了那暗卫,看了一眼池映梓,大步往外走去。
“她求朕的事,朕自会办到,不会对你动大刑,会给你一个痛快。”
“可她也会来求我。”池映梓的声音随即追来,几分嘲笑,几分笃定。
慕容烈的步子更快了。这样一个难缠的男人,就算是动大刑,想必也不会给一字半语有用的东西。
走出暗牢,只见年锦正匆匆走过来,手里托着一封火红的密信。
“二十五年前,先大国师得到一册上古奇书,知道向宫海的瑶华岛上有长生药,先帝爷为追求长生不老,派了一支秘密的军队登岛。那岛有瑶茴族民守护,他们不愿意放弃家园,也不肯交出岛上的圣物,结果瑶华岛被毁,成了寸草不生恐荒之地,别说长生药,岛上的人也没有活下来几个。此事极为隐秘,那些人一去不回,再派人去,根本就找不到那个岛了,当时大家只以为是遭遇了海难,大国师又大病一场,这事再无人提及,池映梓就是瑶茴族的族长遗孤,他根本就是回来复仇,要倾覆我大吴江山的。”
“那就送他去和他的族人团聚吧,后天是先皇祭日,就在那天,以烈火送他走。”慕容烈合上了密信,掌心用内力把这信灼成了灰烬。
池映梓能成大国师的徒弟,只怕是因大国师感念犯下杀生罪孽,这才悄悄去了瑶华岛,救回了这仅余的血脉。
“年锦,把辰栖宫封起来,宫墙高十丈,所有地面都以铁水浇铸,不许颜殊月再踏出宫门半步,小公主抱出来,让皇贵妃择一嫔妃抚养。”
“是。”年锦抱拳退下。
慕容烈的步子越加快了,他开始相信颜千夏,他对殊月隐隐的排斥感也在提醒他,殊月已非当年的殊月,就算不是假的,她也应该是变了节,在失踪的一年多时间里,被池映梓所用。
夕阳已残,璃鸾宫上的绿色琉璃瓦都被染上了这残红,像浓浓的血,让慕容烈有些不舒服。他大步跨进了寝宫,掀开层层锦帘,到了后殿的浴池。
她正抱着小晴晴在洗澡,小晴晴被温泉水包裹着,十分开心,小手小脚在水里乱蹬,晶莹的水珠在母子两个同样粉|嫩的肌肤上滚动着,简直就是一幅精美的美人出浴图。
“皇上。”宝珠连忙过来,服侍他解开了龙袍。
“把公主抱出去。”他宽了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宝珠只扫一眼,立刻就红了脸,过去从颜千夏的手里接过了孩子,快步退了出去。
“舒舒,喂饱了小公主,应该喂我了吧。”他步入水池,强健的身体完全展露在她的眼前。
“我今日……”
“医女说,已经好了,为何最近总不肯让我碰?”他猛地伸手,拉她入怀,手指在她的唇上轻滑着,“我可是为了你,弃三千后宫于脑后,你心里却还装着那个男人。”
“我没有。”颜千夏轻轻喟叹,他的醋劲也不小呢。
“还说没有,你看你的眼睛,还是红的!”他黑着脸色,捧着她的脸。
“这是进了水。”
“还有哪里进了水?脑子里,还是这里?”他的俊脸逼近,手指猛的握住了她的腰。她又把他憋足了整整一月!他的另一只手的手指,慢慢抚上她的唇。
“张嘴。”他低哑地命令道。
颜千夏只好轻咬住那两根不老实的手指,他凝视她几秒,猛地抱起她往榻上一丢……
“舒舒,你的心你的身子你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给我……
尖叫!
巨大的绚烂爆炸了,那片刻间,她感觉到灵魂都超脱般的和她自己的意识失去了联系,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缩又放开,再紧缩,几尽晕厥……
慕容烈的双瞳已开始有了淡淡的血色,颜千夏被他按着动弹不得,惊恐地看着戾气在他眉间凝聚,渐浓——
终于静下来了,他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低低地说道:“舒舒,你是最好的。”
颜千夏的身子都快被他撕裂了,当然是最好的……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身心,心跳还是那么快,那么急。
“又出血了?”他的手指往下抚来,有血染在他的指尖上。
颜千夏苦笑,被他这样弄过,她的身子就像个布娃娃一样,一次一次被他撕开,总有一天会撕成稀巴烂。
“该死,我太用力了。”他拧着眉,把她抱上了浴池,伤口再度撕开,比上一回还要可怜。
“慕容烈,你真的是邪气入心了。”颜千夏捧住他的头,唇滑过他的眼睛,落在他的眼角上,小声说道。
“又来,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可能是你上回伤口未好,所以才经不起这样的激烈,以后我会注意点。”慕容烈不是完美的人,他最不爱听颜千夏像池映梓一样,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如今池映梓都在牢里锁着,哪里来的邪气入心。
“你也是个醋坛子,恨不能天下人都说你威猛无敌。”她恨恨骂了句,窝进了他的怀里 。
“我只要你说我威猛无敌,说一句我听听。”慕容烈低笑起来,全然不知自己双瞳里的变化。
从这一刻起,任何一点小事都有可能让他暴躁大怒,颜千夏不敢惹他,只有顺着他念了句,“你威猛无敌,天下无敌,真是个大男人!”
“我是大男人,你是小女子,刚刚好。”他揽着她倒下来,满足地低语了一句,沉沉睡去。
——
颜千夏躺了会儿,便悄悄起来,更了衣,偷拿了他的金牌,快步往外走去。她要去见见池映梓,慕容烈的身子状况,是不是他故意造成的,要怎么样才肯收手。
暗卫们见她拿着慕容烈的麒麟金符,并不阻止,一路让她畅行进去。
延着长长的台阶一直往下,重重层层的厚重铁门打开,一阵凉风迎面扑来,冰牢里实在太冷了,她一踏进去就冻得打了个哆嗦,几乎僵住。
池映梓就被绑在两人粗的冰柱之上,这冰柱起码重达上千斤,雕成了龙形,龙首高昂,巨型的牙中叼着两根手臂粗的铁链,铁链紧锁在池映梓的手腕和脚踝之上,把他悬于空中,单薄的锦衣贴在他削瘦的身体上,肌肤也被冻成了冰色,三尺青丝上都凝结着冰霜。
比起残忍,慕容烈和池映梓并不输给对方,他们都不可能对敌人善良。
狭长的眼睛轻轻睁开,静静地看着颜千夏,薄唇轻轻弯起来,哑哑地唤了一声,“千夏。”
“我是舒舒,年舒舒,你的颜千夏大婚夜就死了。”颜千夏仰头看着他,轻轻地说道:“所以,放过我和他好不好?我可以求他放你走,我们不要再有恩怨纠缠,各过各的日子。”
“不可能的千夏,你是因为我而来,是我把你唤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同样,你想回你的世界,也得由我送你回去,你想回去吗?千夏?你现在已经帮我办完了事,我可以送你离开,回你自己的世界。”池映梓浅浅笑着,这样的笑容呵,就和以前一样,温柔的、像风一样的、轻轻拂过颜千夏的脸庞。
她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脚踝,小声说道:“知道吗,我以前最想做的事,就是带你一起去我的那个世界,那里很美,有很多一定会让你感兴趣的事情,可是你拒绝了我,把我推给了慕容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