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此时的不反抗,不知道是不是在睡梦里,见她的池映梓?慕容烈盯着她的脸,心情越来越复杂。
果然,她又闭上了眼睛,四肢软绵棉的摊着,像个娃娃一般……他尝试着动了动,可她只摇摇头,再没睁开眼睛。
他黑了黑脸,如此逗弄她,她都不肯醒!他忍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推开了她。
一个有雄心睥睨天下的皇帝,居然搞不定一个小女人,慕容烈头一回品到了“窝囊”两人字的滋味,有点儿燥,有点儿涩,还有点儿醋溜溜的潮意。
他决定,若她以后还敢在和他欢好的时候叫池映梓的名字,他就直接把她掐死!
“你就这样给朕睡着,还能多活几天。”他发恨似的威胁了一句。
“嗯……”睡梦里的她,给了他一个回答。
她似乎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眉心紧皱着,长睫下开始往外急急泌出泪珠串儿,越涌越凶,和窗外的雨滴似的,把他的心给浇痛了。
“妈妈我想回家,妈妈,我后悔了,我没听你的话,只有你最疼我了,轩城走了……他骗我,他把我们的钱全拿走了……妈妈,是我害了大家……”
颜千夏越说越急,伸出双手抓向空中,拼命挥舞着,猛然间,她看到自己站在滂沱的大雨里,堤坝下水流湍急,翻滚着白浪。
钱塘江涨潮了……那汹涌的浪涛呵,带着十足的威力,用力拍打向颜千夏的车,她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狂啸而来的浪花,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是自杀!
天啦,她居然是自杀的!
“不要,我不要死!”颜千夏尖叫起来,小手紧揪住了慕容烈的胳膊,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颤抖着、扭曲着、委屈着、恐惧着,带了无数种情绪,狠狠扎向慕容烈的耳朵。
她的脸色开始涨满不正常的潮红,池映梓死了,方子也没找到,没人再会配碧晴解药,那毒就留在了她的体内——难道是毒发了?
慕容烈猛地想到这点,将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用力地揉着她的背,想把掌心里的温度都传进她的体内,温暖她、让她不要害怕……
“小夏儿,醒醒,快醒醒。”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想把她从噩梦里唤醒。
她清醒的时候太倔强了,不肯接受他半点好,只有这时候,她像被人剪了羽翅的小鸟,可怜兮兮地窝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抖着、抖着……抖得慕容烈都有了负罪感,责备自己不应该粗鲁地对她。
“皇上,可要传御医?”
顺福在大殿门外低声问道。
“传。”他拉起锦被将她裹紧,滚烫的手掌紧紧捉住她的小手,她的身子越来越冰,冰得让他都害怕起来。
她说她只是一缕魂,难道她说的这缕小魂要飘走了?
“不要碰我,不要……痛……”她的声音渐小了。
“朕不碰你,御医马上就来了,你醒醒。”
可她随即又陷入了沉睡之中,安静得不像她。
慕容烈宁可她立马跳起来和他吵架,也不想看她这样死气沉沉地睡着。
慕容烈看着御医给她身上扎完银针,沉声问道:“碧晴之毒可还有大碍?大国师可以说方子如何配制?”
“回皇上,大国师是独自配制解药,臣等……不才……”御医抹着汗,这是他第二回奉诏前来给这位姑娘诊治了,她居然一直和皇帝同榻而眠,其地位之尊荣由此可见。
“去想办法,向天下征召名医,朕不信只有大国师一人有此能耐。”慕容烈恼了,难道天下只有一个池映梓是天才?
“是,臣即刻去办,臣也细心钻研医法,以求早日配制出解药。”御医背上全是冷汗,生怕这皇帝一怒之下就砍了他的脑袋。
“现在她情况怎样?”慕容烈目光转回龙榻之上。
御医小心地答道:“娘娘脉像……太奇特了……,好像有两种脉象同时在娘娘体内存在,臣不才……”
“滚下去。”慕容烈懒得听他说了,语气冷得让御医站都没敢站起来,就这样爬了出去。
“不才,不才,养这些废物干什么?”慕容烈忿然坐下,定定地看向了颜千夏。
这小妖精的身子又渐暖了,软绵绵的,呼吸也回复了均匀的状态,他松了口气,约莫今晚就这样熬过去了吧?
他也不敢再碰她,只小心地在她身边躺着,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另一手一挥,掌风熄灭了床头的金色凤凰烛。
淡淡的烟散开,大殿里静寂下来。
颜千夏也松了口气,其实她没有一点不舒服,只是做了个噩梦。
那梦是真,她来之前被男友骗光了钱,骗惨了情,害得公司破产,负债累累,妈妈在医院里都没有钱动手术,求遍了好多人,可人心世故,吃准她没能力归还,加上她先前融资让那些人受到了损失,大家都不肯借给她,还有人去医院向妈妈告状,妈妈病情加重,当晚就过世了。受到这样的打击,颜千夏借着酒意去了钱塘江边,明明在涨潮,她却下了车,快步往钱塘江中走去,任潮水卷住了她……
这辈子窝囊,原来上辈子也窝囊,颜千夏,你这个猪!为什么不逮着负心男,把他推进钱塘江?
其实,御医来之前她就醒了,可两个人衣不蔽体地窝着,她还搂着他的脖子……这什么情况?一急之下,她也没睁开眼睛,索性继续装下去,听他和御医交谈。
碧晴之毒,她自己感觉这几日都没什么反应,或者池映梓的解药十分有效,不需七日也可以解毒吧?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直到快天明时她才睡着。
慕容烈没她这样好命,白天还能睡个四仰八叉,时辰一到,他就得起来去上朝。她原本是睡在内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外侧,慕容烈拧起眉来,真是真心为她折服,睡像如此不老实的,还只有她。
顺福已经引着人进来了,不过没敢过来掀帐帘,龙榻上还有个女人,他不敢看。
慕容烈自个儿掀开了明黄帷帐,梳洗完,大步就往殿外走。
晨光微露,院中有道白色人影如同白雁一般掠起,手中的桃木剑舞得凌厉,花是红的,衣是白的,青丝飞舞,煞是好看。
“殊月公主三更就起了。”顺福小声说道。
慕容烈点点头,回宫之后他和殊月很少说话,他想找到昔日的感觉,却又觉得殊月已非殊月,这种感觉太矛盾,他只有少见殊月,待真相查明再作打算。
“皇上。”殊月停下来,脸颊红润,额上有汗,向他盈盈行了个礼。
“你的伤好了?”慕容烈走过来,目光温和地落在她的肩膀上。若她不是殊月,可就冲她为他挡箭的事上,他也会厚待她的。
“已大好了,皇上的箭伤呢?”殊月的嗓音很柔,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天下会有这样相像的人吗?难道和颜千夏一样,也是一缕魂附身?慕容烈被自己这样念头吓了一跳,颜千夏真把他带疯了!
他回头看了眼大殿内,屏风挡去龙榻,看不到她的身影,不过有宫婢正匆匆进去,似乎是她醒了。
“好好伺侯着。”他吩咐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好好伺侯谁,宫奴们齐声应了,他才走了几步,殊月又轻声唤他。
“皇上。”
“嗯?”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每日里接受皇上恩赐,小女无以回报,此乃小女亲手所做,这香草可安神,望皇上切莫嫌弃。”殊月垂着头走过来,有些羞涩地把一只香袋拴到他的腰上,绣工非常精美,一如往昔她亲手为他制衣做鞋的手艺。
“殊月。”慕容烈有些动容,握住了她的小手低声说道:“真的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红衣圣女已经招认,是一年多前在你坠崖的地方捡到了你,你再好好想想。”
“小女会努力的。”殊月轻叹一声,微蹙起了秀眉,她发愁的样子比笑的时候要惹人怜爱。慕容烈这两日没少听顺福说两个女人在宫里的表现,殊月温婉安静,颜千夏不惹则好,一惹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他怎么就把颜千夏给弄身边来了?
他又看了一眼大殿,颜千夏正伸着懒腰往外走,袖管儿滑下,露出白皙的手臂,纤腰微扭着,简直……他皱了皱眉,凌厉的一记眼神刺向那些正朝颜千夏看的太监们,虽然该割的地方割了,可还算是个男人,颜千夏就不该在男人面前露出她这小媚样儿。
颜千夏发现了他的目光,送他冷冷一个白眼,和他撕破脸皮也有好处,她不用装,恨就是恨,讨厌就是讨厌,他要么宰了她,要么就由着她,就这两条路。
鱼死网破这回事,其实做起来也容易,反正她也死过一回了。
慕容烈的脸色黑了又黑,终是拂袖而去。
一大早地就被颜千夏给惹毛了,今儿朝臣们日子难过呀……顺福摇摇头,招过了小太监,让他提前去告诉宰相,让大家悠着点儿,免得说错话了倒霉。
他去远了,宫里的宫婢们才分成了两拔儿,一拔兴高彩烈地去侍奉温柔可人的殊月,一拔小心谨慎地来伺侯颜千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