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胜听完父亲的话,低头沉吟了起来。
最近这段日子,左家的各处产业,所有生意,都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左父却猛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家里的生意已经不需要左宗烇事事躬亲,但这毕竟是他一辈子打拼出来的心血,也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就在昨天,左父陡然察觉到,负责管理家中生意的许多人,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被置换掉了。
他所安排的人,自然是自己所信任的,有一些远房的亲戚,也有曾经跟着自己打拼的老人,还有自己培养的下属。
这些忠于自己的人仿佛一夜之间便全然不见了,而突然出现的那些陌生面孔,差不多已经完全掌控了左家的生意,他们根本不把他左宗烇当回事,表现的有恃无恐,而且整个过程中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但这绝不是一个噩梦,赤裸裸的现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左宗烇知道,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伸向了左家,带着恶意而来,仿若凶兽择人而噬。
他不敢轻举妄动,这个乍然而现的事实令他充满忧虑,甚至有一些心惊胆战,他不知道暗中的对手是谁,却能感受到对手的恐怖。
“父亲以前有什么仇家,或者得罪过谁吗?”左胜想了片刻,问道。
左父苦笑了一声,道:“咱们做生意的,若是没有任何竞争的对手,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些生意上的对手大都知根知底,谁能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啊?”
“不仅是厉害,而且显得很嚣张,负责打理生意的这些人,对咱们左家忠心耿耿,便这样消失不见了,生死难料,这种行径实在太过分!”
“我这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大恶之事,反而经常积善行德,我也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仇家!”
虽然父亲这么说,但左胜却不会这么想,白手起家,把生意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即便是没有刻意,但无形之中肯定会侵害到不少人的利益。
这其中可能会有很多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时隔那么多年,曾经的小人物也可能机缘巧合闯荡出一番天地来。
不过,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还是应该多想一下怎么应对眼前的困境。
如果说,暗中的对手跟左家有仇怨,如今的这些做法就有些猫戏老鼠的意味,但无论如何,现在首先要做的,便是弄清楚对手是谁。
左宗烇对于这件事的处理,在左胜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左父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没有立刻报官,也没有立刻对那些陌生人动手,只是暗中调查对手信息,这应该是比较恰当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当然,形势或许会很严峻,那种情况下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如何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了解对手的信息必然是当务之急。
砰砰砰!
“老爷,大事不好了!”管家惊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父子俩对视一眼,内心深处都泛起了深深的忧虑。
“吕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惊慌?”左胜打开房门,开口问道。
这个管家姓吕,是左宗烇正妻家中亲戚,为人忠厚,也是深得左父信任之人。
“家里死人了!”管家身子在微微打颤,竭力保持着镇定,回道:“赵兴伯几位供奉,被人杀害,抛尸院中,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你说什么?”左胜双眸猛地一睁,厉声问道:“赵兴伯大叔,他,死了?!!”
管家被左胜骤然而现的凶厉气势吓了一跳,心神反而稍稍镇定了一些,回道:“是的,尸体刚刚在后院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可恶!”左胜攥了攥拳头,脸色阴沉,赵兴伯对他而言,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如今被人杀害,他感到愤怒。
“这,这怎么可能?”左宗烇身子晃了一下,犹自不敢相信,他非常清楚赵兴伯的底细,表面上只是个三流的高手,但是,如果拼命的话,只怕一些二流的高手都不是其对手。
想要杀死赵兴伯,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管家带着左宗烇和左胜来到后院,看到了从外面抛进来的四具尸体,其中的一具便是赵兴伯。
左胜上前查看了一番,发现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除了眉心的血洞,并无其他伤势,这应该是同一人所为,而且是一击毙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显而易见,杀人之人实力很强。
“到底是什么人,有何仇怨,竟然如此逼迫我们左家!”如果说在此之前左宗烇只是十分担忧,那么现在,他便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老爷,现在要不要向官府报案?”管家也知道这几位门客对左家而言意味着什么,瞳孔深处带着惊惧。
左宗烇暗暗叹息,他对官府的能力很清楚,能够杀死赵兴伯的人,象水城的官府肯定也无能为力,除非是惊动上级,由府级的衙门来处理,但是,藏在暗中的敌人会给自己这种翻身的机会?
“难道左家要完了吗?”他有些不敢去想,事到如今,敌人还没有现身,不知是谁,只是在步步进逼,宣示着自身的强大与恐怖,令人压抑、恐惧、绝望……
左宗烇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左胜,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他忽然想到,敌人下一步会不会对左家的嫡系动手?
他自己当然不想死,但是活到这个岁数,死也就死了,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可自己的儿女都还年轻,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看着年轻的儿女陪着自己长埋土下。
特别是小胜,目前都还没成家啊!
左宗烇忽然生出强烈的自责,但他很快便把所有杂绪压下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不管发生什么,都得拼死保全自己的血脉。
“先不要惊动官府,这件事不要声张,所有知道此事的下人都给我好好约束一下,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说,不,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左宗烇立刻做出了决定。
他又看了一眼赵兴伯几人的尸体,沉声说道:“至于这几位供奉,暗中厚葬!”
啪!啪!啪!
蓦地,一名蓝衫青年出现在了左家后院,抚掌而笑,道:“左公遇事不惊,从容应对,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左府!”管家顿时喝道。
这名青年身材修长,腰侧挂着一把长剑,气质沉凝,带着一丝阴冷,虽然在笑,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阴鸷,紧随其后,又走出一男一女。
女子身躯曼妙,琼姿花貌,有些妩媚之气,而另外一名男子赫然是李文石!
“文石!”左宗烇看到对方十分惊讶,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位又是何人?”
李文石扫了一眼院中的四具尸体,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随即把目光转向左宗烇,开口道:“岳父大人,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称呼您,有些事我也不想过多解释了,也不奢求得到你们左家的谅解,只是希望你们全家人能够安安稳稳渡过余生,这也是我的一份承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左宗烇眉头紧锁,咬牙道:“莫非背后搞鬼的人是你!?”
李文石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却是坚定起来,他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沉声道:“左家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得,我所做的一切也并无任何恶意,以后你们或许就会明白,我只求你们不要乱来,让我难做。”
“你!”左宗烇闻言大怒。
左胜伸手压下父亲的手臂,他一直在默默打量着李文石,却是发现,几日不见,对方的气度已经变了很多。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练功,真的想不到左家突然而来的变故竟然是因为李文石,不过此刻看对方的态度,应该并没有为难左家人的意思,他也就安心很多。
即便心中有再多不甘,他也能够明白一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又怎么比得上人重要?
对方不愿过多解释,他也不想再去刨根问底,只是淡淡开口道:“看来我以后叫不成‘姐夫’了,那便算了,我只想说一句,如果你想吞并左家所有家产,我们可以拱手让出来,如果你不准备为难我们左家的人,我们也会承你的这份情。”
那蓝衫青年忽然嗤笑了一声,对着李文石道:“少主,跟这些泛泛之辈说那么多有何意义,纯属浪费时间。”
虽然此人口中称呼李文石为“少主”,但是神情举止之间似乎并没有多少恭敬之意。
那名有些妩媚之气的女子开口道:“袁宏,注意你的态度!”
旋即她看向了左胜,说道:“少主确实没打算为难你们左家之人,你们知道承情,也不算愚昧,希望以后好自为之。”
“这便是强者的逻辑吗?对于弱者的欺压掠夺都是理所当然,还需要弱者感念这份不杀之恩?”左胜内心暗叹。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不着痕迹地又扫了一眼名为袁宏的蓝衫青年,或者说对方腰间的长剑,他无法确定赵兴伯是不是对方杀害,但终究脱不了关系。
虽然左胜心中并没有那种非报此仇的冲动,但还是记下了这笔账,包括左家的所有帐都给记住了,就在这倏然之间,他对将来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大概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安分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