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顾锦窝在软榻内，看着在等下握着书卷的男人，微抿了嘴角。
在静慈庵的这两日，是她最清闲放松的时候。
在这里，她可以不将凌煜当做君，也不必把自己当做妃，他们可以是一对平凡的夫妻。
甚至，她可以忘记一切国恨家仇，偷偷的享受着“天伦之乐。”
父慈子孝，婆媳和谐……
多么美好。
这一刻，在回程路上，她甚至有些排斥。
她不想回宫，回到那个明争暗斗、压抑的地方。
“睡不着么？”
凌煜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在她身边躺下。
“臣妾不太困。”
“现在已是亥时，不困也要睡了。”凌煜扯了扯被子，“朕给你讲个故事，乖乖睡觉。”
“好。”顾锦浅浅一笑。
“从前，天宫里住着位仙女，她的名字叫织女，地上有个放牛的穷小子叫牛郎。有一天，织女下凡而来遇见了牛郎……”
这是牛郎与织女的故事，和他们很像。
顾锦看着眉眼温柔的凌煜，一点点敛眸。
云州温柔的你和齐宫冷清的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在他的故事中，顾锦很快入睡。
凌煜在她的眉心处轻轻落下一吻，抬手拥住她。
夜色沉沉，乌云翻卷。
回到齐宫，子时已过，整个宫内静悄悄的。
顾锦睡得很沉，被凌煜一路抱回寝宫，丝毫未觉。
躺在寝殿榻上，她嘤咛一声，习惯性的朝凌煜怀中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原本想要回承乾宫的凌煜，却舍不得离开了。
罢了，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娇躯在怀，他怎么忍心？
第二日顾锦醒来时，凌煜已经离开了。
青栀进来服侍她时，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蹙眉，“怎么出去一趟还受伤了？”
“小伤而已。”
顾锦说着，脑海中又想起凌霄可爱的模样，不禁勾起了嘴角。
“娘娘想到了什么事情这么开心？”青栀忍不住问出了声。
她可是好久没有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无虑了。
“没什么，想到宵儿罢了。”
“宵儿？这么说娘娘已经接受那个孩子了？”青栀掩嘴。
顾锦神色一滞，“抛开他的生母，这个孩子的确跟我投缘，就像是……亲生一般。”
“那娘娘把他当做亲生的不就好了。”
青栀说完才意识到现在局势艰难。
一边是国恨家仇，一边是她的夫、她的子。
而偏偏，她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她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发展下去了。
家国之仇不能不报，但是毕竟血浓于水……
顾锦依旧浅笑着，“青栀，你知道么，当时我们在山上遇到了刺客，宵儿才不过才这么高，他竟然挡在我前面，说要保护我。那个时候，我的确被触动了。”
青栀陪着她一起笑，心里却悄然生了苦涩。
接下来几日，凌煜没有再来过婉月殿。
不是去明月殿，就是招明妃在紫宸殿侍寝。
一时间，明妃风光无二，甚至比当年的云妃还要受宠。
这些消息，都是顾锦去永寿宫请安时知道的。
口口声声说着要报仇，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听到这些，她心里酸楚难耐。
回到婉月殿后，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做了点心前去承乾宫。
以前他说过，他不来，她可以去找他。
亲自下厨，就做了些赶时令的桂花糕，装入食盒，亲自拎着出了婉月殿。
……
御书房。
凌煜批阅奏折，明月就在一旁安静磨墨。
温柔秀美，恬静无话。
“皇上，琬妃娘娘来了。”李瑞进来通禀。
凌煜朱笔一顿，“让她进来吧。”
“皇上，您看，臣妾要不要回避一下？”明月手下动作一顿，
“不必，你过来。”凌煜抬眸。
吩咐几句，明月露出惊讶，“这……”
“照做。”凌煜敛眸。
“是。”明月咬了咬唇，靠近凌煜，稍稍踮起脚尖。
御书房外，顾锦嘴角攒着笑意，抬脚入殿。
一进门，目若所见便是凌煜低头吻着一位素衣女子。
而那位女子正踮着脚……
嘴角笑意倏然凝住，手中的食盒毫无预料的滑落，重重落地，发出“砰”的巨响。
一时间，里面的桂花糕皆被摔的四分五裂。
顾锦看着亲密的二人，愣在了原地。
被这一声巨响激动的凌煜缓缓转眸看来，就连明月夜转过了身。
看见那张极为相似杜云惜的脸，顾锦眸光轻颤了下，心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下。
生疼生疼的，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愣了一瞬，顾锦慌忙收回了视线，“臣妾不该来，臣妾这就告退。”
甚至来不及收拾地上的狼藉，顾锦就飞快转身，立着裙摆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凌煜眼底一痛，生生握紧了双拳。
“皇上，不要追么？”明月抬眸问。
“要是追出去，这么做就白费了。”
“是。”
顾锦心口疼得厉害，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御书房，连青栀都没有跟上。
“娘娘，你慢点，别摔了……”青栀跑着撵上去。
一直跑出了承乾宫，顾锦这才停下了脚步，大口喘着气。
脚步一点点慢下来，在承乾宫前缓慢挪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顾锦眼底敛着苍凉，却又生出一抹忐忑，“青栀，你说……他会追来么？”
看到她伤心，青栀心疼。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明明将她视若唯一，又怎么会如此？
他不是已经知道依依就是她了么，为何还要找个替身？
难道，他是贪恋那张脸？
不，不是！
青栀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安慰道：“娘娘，也许刚刚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不是真的，他们明明已经……”顾锦说得心痛。
青栀抿唇，忍不住提醒道：“娘娘，想想国恨家仇，也许会好一些。”
“对，国恨记仇！”
顾锦喃喃一句，眼底的水烟很快变成了凛冽恨意。
整整一天，凌煜都没有来婉月殿。
顾锦虽然一直忙碌着给顾琰做衣服，但是她一直都在等。
这一天，她都在心酸苦涩与家国之恨中度过。
她的心都在煎熬着……
一直到入夜，她都保持着独坐在窗前的姿势。
这时，烛火一阵跳跃，面前黑影一闪，一道人影便掠进了房间。
“锦儿。”
顾锦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忐忑上前，“师父，我还没有杀明妃。”
“今日，你见过她了？”
顾锦略略点头，垂眸，“师父都知道了。”
景天凌无奈扳住顾锦肩膀，“锦儿，管住自己的心，那个人你爱不得。”
“我知道师父。”
“不，你现在已经乱了，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幽怨孤寂，这还是上年春天偷偷跑出来要杀凌煜的人么？”
“师父，锦儿知道，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乖，师父教你个法子，忘了他。”
景天凌话音一落，直接吻上了顾锦。
出乎意料的柔软令他眸光一颤。
顾锦一时愣住了，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是她的师父啊……
他在做什么！
刚想将他推开，一道冰冷的声音便灌入了耳膜，“你们在做什么？”
是凌煜！
这时，顾锦的心差点飞到了嗓子眼。
下意识护住景天凌，“你快走！”
景天凌扫了眼眼底带着杀意的凌煜，足尖一点，直接从窗外处跃出去。
“噌！”
凌煜直接抬手，甩出去的飞镖。
接着，外面便传来景天凌的闷哼声。
“清风，带人抓住他，生死不论！”他冷声吩咐。
顾锦自觉做了错事，看着他走近，心里忐忑着，不安的攥着衣袖。
“还记得朕上次说的话么，下次再让朕见到他，必要他的命！”
顾锦想起上午的时候，咬唇，“难道说只许你亲别人，不许别人亲我么？”
凌煜走到顾锦身边，直接抬手，狠狠的揉搓了下她的唇。
“事已至此，不论皇上如何处置臣妾，臣妾都没有半句怨言。”
“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凌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苍凉。
顾锦惊讶，一抬眸，对上他的眸。
此时，他的眼底没有愤怒，却只有深深地怜惜……
顾锦心头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这是为什么？
她还没有看清，凌煜便已经抬脚出了寝殿。
他的背影虽然挺拔，却透出浓浓的孤寂无奈。
翌日。
景天凌传来消息，虽然受伤惨重，但却是死里逃生。
顾锦松了口气，却得知她嫉妒明妃发疯的消息。
不过一天的时间，宫中上下都在相传她昨日在御书房内撞见的一幕。
一个个都说她失了圣宠，羡慕了，嫉妒了。
顾锦懒得理睬，随他们怎么说吧，她对此早就麻木了。
“娘娘，明妃娘娘来了！”刚从永寿宫请安回来，丝竹便进来通禀。
青栀皱眉，“她来做什么，不见。”
“青栀姐姐，还是见一见吧，不然以后这宫里又不知道该怎么编排我们娘娘了。”
青栀眉头又皱了几分，摆摆手，“让她进来吧。”
一进婉月殿，明月便先顾锦行礼问安加赔罪。
“琬妃娘娘，其实，昨天的事情你误会了。”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