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舒眉的话管用了,也许是舒寒认识到自己在武学上不可能有更深的造诣了,总之舒小少爷忽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点火就着,也没有再逃学,而是老老实实上课去了。
对于他的改变,舒眉简直喜出望外。她对舒寒要求不高,也没指望他能考上个状元什么的,只是觉得上阵杀敌之类的事情只能作为理想。
没几日之后,罗钧就准备打道回府了,京城再好也有腻的时候。临走前,他来见过舒眉一次,请她有机会去柱州看看。舒寒并没有露面,但是却从树上看到了对方上马离开的身影,暗暗攥拳,早晚有一天他会超越他的。
之前败给小胡的时候,舒寒就郁闷了好一阵,现在又输给了罗钧,小少爷的心也挺累的。他输给一个就要在心里树个靶子,非要趟过去才算行。
舒眉并没有太在意,舒寒这孩子还没定性,现在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没准哪天又变了。
但舒寒却是放在心里,用拳头说话其实挺累的,要是能动动嘴就办到的事情,没必要动手。人要是开窍,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之前不管舒眉苦口婆心怎么说,都没能让舒寒改变主意,却因为罗钧这次的意外出手让他看了命吧。
于是,这世上少了个逞匹夫之勇的莽撞少年,却多了个以首辅大臣为目标的学子。
多年后,驻守一方的大将罗钧也不得不来亲自上京来打点这位不好伺候的舒相。早已修炼得成精的舒相爷在为难罗将军的时候,终于把当年那口气给出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的舒寒还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普通少年。
罗修离开京城已经有半个月了,在这期间,京城风平浪静。在范家的亲事告吹之后,赵氏和舒厚安都消停了下来,舒眉依旧住在舒家。
不过这段日子里,还发生了一件事。
苏雅晴早产了,虽然生下一个儿子,虽说是个庶子,但毕竟是祝泽樾的儿子,也是祝家第一个第四代,得到的关注并不比嫡子差。况且祝泽樾也没有再娶,生了儿子的苏雅晴还是很有机会转正的。
经过那么多次的教训,苏雅晴也学机灵了,不再那么缠着祝泽樾惹他烦,也就是偶尔请他过来看看孩子。但那孩子先天不足,每天都要用名贵的药材吊着,每每让祝泽樾看到都有些不忍。
苏雅晴的早产虽说不是他亲手造成的,也跟他有关,因为要不是被碧草推了一把,她也不至于早产。
碧草虽然被祝绯樱弄走了,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于是又被祝泽樾给找到了。这回祝泽樾是没把人带到家里,而是在外面置办了一处产业,专门养着他。
这件事被苏雅晴知道了,她挺着大肚子就去找上门了,不知道怎么就动起手来,推搡之中,她就倒在了地上。
在苏雅晴神志清醒的时候,还拽着祝泽樾的手,求他一定要保住孩子。看她这样,祝泽樾心里也不好受,他们怎么会走到现在这步田地的。
所有的人都在说是他的不对,明明家里有人这么一心一意还不知足。祝泽樾不敢说出真心话,他哪儿是对什么野花野草上心,无非就是想留着一个念想。
不过经此一事,祝泽樾被吓怕了。
等苏雅晴生下孩子之后,祝泽樾就想去把碧草送走了,这次他再也不会把人找回来了。但他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想起这也可能是祝绯樱的手笔,祝泽樾这次却没再去找太子妃的麻烦,他的心早就死了。
不过这回,他算是冤枉自己姐姐了。因为祝绯樱的肚子也大了,她一心躲在太子府里保胎,哪儿有心思再去管其他的事情。
虽然这次萧悬没出什么幺蛾子,但祝绯樱算是被吓怕了,不敢掉以轻心。太子最近依旧兢兢业业的在怀宣帝面前挣脸,不过回家的次数还是多了起来。
夫妻二人最近倒是难得找回了些新婚燕尔时候的美好时光。
祝小少爷每天吃的药材比苏氏还多,苏氏因为得了重孙,最近心情大好,连着身体都轻快了不少。她让人去找库里的药材送去,但人去了说库里的东西不见了。
那些可都是上好的药材,一查才知道,都被祝泽樾拿走了。
但祝泽樾拿走的东西却被顾茂然给送了回来,这一折腾,事情也真相大白了。
当初假借顾慧娘名义送到舒眉府上的各色补品药材原来都出自祝泽樾之手,而舒眉拒收之后就被顾茂然给留下了。
顾氏气得牙痒,怪自己的外甥眼皮子浅薄,这点东西都要贪下,顾二夫人自然不乐意儿子被这么说,硬着气把东西都给凑齐了还添了两分给送了回来。
顾慧娘兄妹都很意外,祝泽樾会这么做。当初同意和离的是他,现在依依不舍的也是他。
这么一闹,两家的关系也疏远了起来。但最大的影响并不是这个,而是苏雅晴知道此事之后,被生生气得吐了血。这回可是真的,没有半分作伪。
她一次次的心灰意冷又一次次的强打精神,甚至不惜用孩子的事情去设计碧草。但没想到,最后她其实还是败给了舒眉。
那碧草算什么,要不是跟舒眉长得有几分像,恐怕祝泽樾都不会多看她一眼。这个事实,才是让苏雅晴吐血的真相。
苏雅晴抱着身体羸弱的儿子眼泪都干了,自此对祝泽樾再也不抱一点期待了。
她只想养大儿子,这是她唯一的指望。
苏氏被气得差点中风,指着顾氏鼻子骂了她一通,让她立刻给祝泽樾再娶一个,让他再也甭想惦记着舒眉。
不过现在以祝泽樾这样的名声,想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庶女恐怕都难。
此时,把祝家搅和得人仰马翻的碧草正跟伊拂在一起,剥去伪装的面具,他跟舒眉其实并不相像。
伊拂也是说到做到,爽快的给了他一笔银子,放他离开了。
这件事,伊拂并没有对罗修说起,总之给自己兄弟找不痛快的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倒是萧戎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有些感慨,罗修这些年虽然漂泊在外,但交了这些兄弟却个个都是肝胆相照可以两肋插刀的。
反观自己,和亲兄弟关系都疏远冷淡,身边好像除了吴策,再没别人。但吴策也并不是心甘情愿留下来,这么一想,萧戎更郁闷了。
二皇子的心跟秋天一样,凄凄惨惨戚戚的,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
祝家的事情,舒眉都是听苏雅岚说的,到如今,舒眉听到,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就像是一个非常冷静的旁观者,甚至连幸灾乐祸的感觉都没有。
苏雅岚也不是有意跟她提起祝家那些糟心事儿,她只不过想找个人倾诉。毕竟她和苏雅晴做了那么多年的姐妹,虽说不亲近,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现在看到苏雅晴落得如此下场,苏雅岚很感慨。其实苏雅晴真没那么惨,她在祝家还是祝泽樾唯一的妾室,现在上面连个正妻都没有,而且她又生了长子。
没准这样的结果就是苏雅晴想要的呢,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算是当初最喜欢祝泽樾的时候,她也从来都是可以冷静剥离开感情和理智的。
她败就败在舒眉是重生的,对她有了防备。
但这些话舒眉没对苏雅岚说,也算是替她留点脸面了。
苏雅岚感慨完,又有些庆幸,觉得舒眉从那里离开了,不然苏雅晴生了庶长子,舒眉看着得多憋屈。
最近苏雅岚着实有些伤春悲秋的感觉,舒眉觉得这是从“罗钧”不出现之后开始的。
真的罗钧回了柱州,不过常可其实还可以盯着罗钧的名字出现在苏雅岚面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这么做。
于是最近苏雅岚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头了,虽然看起来还是那样,但偶尔就会走神。
舒眉看她这样暗暗感叹,她真是栽在常可的手里了。
这小子显然是在玩欲擒故纵,就等着苏雅岚自投罗网去了。
不过舒眉并没有打算去管,感情这种事,还得他们自己去解决,不过舒眉很期待苏雅岚知道常可骗了她的时候,常可要怎么解释。
舒眉没事人一样,跟常可两人分工合作,找寻着另外一枚印章的下落。舒眉其实唯一的知情人,她知道剩下那枚印章上刻着的是个叶字,但这件事并不能跟常可说。
她只提供了个线索,让常可去找找几十年前最好的金玉师父是谁。能把那样一枚玉玺分成四份的,手艺肯定非同一般。
舒眉一边回忆着前世的事情,一边算计着罗修今天到了哪里,明天又要从那条路走。
在罗修离开后,舒眉就在舆图上一点点描摹过去。其实她并不知道罗修的路线,只是按照通常的路线去走。
按照舒眉的估计,罗修他们应该还有阵子才能到达广西,但因为他们半路改成了水路,比走陆路要快很多,这时候已经踏上了福建地界。
想要开放海运,这里是个需要重点考察的地方,罗修准备在这里停留几天,然后再沿海岸线方向去广西。
段离在把人送上岸之后,根本就没下船,她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赶着回去。
但就是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能抽出工夫来,找祝君柳聊了一会儿。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那一个:罗修对你挺好的,你好好珍惜,不要闹了。
祝君柳被气得心肝脾肺都在疼,无力的转身离开,平时最注重礼貌的人竟然连道别都不愿意说了。
罗修也跟段离单独说了会儿话,但显然两人谈的就不是这个问题。因为罗修的脸色很好,但段离神色有几分凝重。
这回罗修倒是没再去刺激祝君柳,既然已经到了岸上,也没必要演戏了。不过罗修还是暗搓搓的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了舒眉。
要是祝君柳知道,恐怕真的会跟他动手打一架。但两人的关系现在比较微妙,上岸之后反而疏远了一些。
因为那天对祝君柳抛出诱饵之后,对方没接,罗修也没再继续问。这合作是要将情投意合的,他们也并不是非祝君柳不可。
萧戎做事,从来不会把赌注放在一个人身上,太过冒险。
一行人在福建走动,并没有想惊动地方官员,毕竟他们的走海路过来,并不符合朝廷规定。
他们想要低调,但没想到还是被人察觉了,就算罗修是个普通的锦衣卫,到了地方上也是能横着走的,何况他还有个不小的官职,自然受到了十分亲切热烈的欢迎。
在这宴席上,就有刚新官上任不满一个月的范南天。
他虽然此前根本没见过罗修,但对这个名字却恨之入骨,要不是罗修,他怎么会跑到这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是范海晏派人送给他的临别赠礼,不然以他的能力,哪儿能知道其中是罗修作梗。
罗修认识范南天,而且他这人还比较欠,人正恨着他呢,他还非要找人对方。
不过罗修不是傻子,他自然不会刺激范南天,而是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是对范南天的褒扬,别说范南天了,就连祝君柳都觉得他说的真情实意的,虽然他可以肯定那是假的。
罗修的话让范南天有些犯嘀咕了,难道说他选自己过来是真的看中了自己的能力?
范南天就是个小人心性,刚看到罗修还恨得咬牙切齿,转眼就恨不得紧紧抱住这只大腿,以求日后能跟着飞黄腾达。
两人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痛快,就跟多年不见的知己好友一般。
祝君柳在一旁看着他们,觉得罗修真是幼稚无比。他可以肯定范南天被发配边疆的事情跟罗修有关,而且十有八九因为舒眉。
范家和舒家议亲的事情并不算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但祝君柳没想到罗修会做得这么直白,简直就差昭告天下了,舒眉是她的人,谁都别想动。
不过这份幼稚又真挚热烈的感情,祝君柳还真是有些羡慕,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很老了。